嗡鳴聲如同來自遠古的歎息,穿透厚重的岩層與大地,在沉錨之地深處的古老祭壇中回蕩。倒吊人懸浮於深紫色漩渦錨點之上,手中巨大的齒輪緩慢而堅定地旋轉著,每一道古老紋路的流轉都散發出穩定空間的漣漪,強行壓製著下方汙穢根巢的躁動與絕望氣息的侵蝕。那嗡鳴如同無形的堤壩,暫時隔絕了墨綠色洪流與苔蘚蟲豸的追擊,也驅散了彌漫空間的、令人窒息的負麵精神汙染。
林衍站在散發著微弱白光的奇異苔蘚上,冰冷的視界在劇痛與疲憊中強行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在風暴中搖曳。他無視著肩頭和小腿被腐蝕粘液灼燒的刺痛,無視著精神衝擊後的陣陣眩暈,目光如同最鋒利的探針,死死鎖定懸浮的倒吊人,更精確地說,是鎖定他手中那枚巨大齒輪表麵——那道極其細微、卻閃爍著不穩定能量微光的新生裂痕!
視界在極限狀態下超頻運轉,冰冷的邏輯洪流瘋狂衝刷著捕捉到的信息碎片:裂痕的形狀、深度、能量逸散軌跡…齒輪旋轉的韻律…下方深紫色漩渦錨點那緩慢旋轉的絕望核心…搏動的暗影根須錨鏈)的律動…三者之間在嗡鳴壓製下依舊存在的、極其隱晦卻致命的…共振頻率!
每一次共振的峰值,那道細微的裂痕便如同被無形之力撕扯,邊緣的能量微光便劇烈閃爍一次!而下方深紫色漩渦的旋轉,也隨之產生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加速!錨鏈的搏動,也變得更加沉重、更加怨毒!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試圖掙脫這嗡鳴的壓製,順著這道裂痕建立的脆弱通道,強行撬動整個錨點!
“他的齒輪…在崩潰邊緣!”林衍的瞳孔驟然收縮,冰冷的結論在腦中炸響!倒吊人不是敵人,至少此刻不是!他正以一己之力,用這枚出現裂痕的齒輪,強行鎮壓著錨點核心的暴動!但這鎮壓,如同用布滿裂紋的堤壩阻擋滔天洪水,隨時可能徹底崩潰!而崩潰的後果…林衍的視界瞬間推演出恐怖的景象:汙穢根巢徹底失控,絕望洪流淹沒一切,錨點核心暴走,錨鏈撕裂空間…整個沉錨之地,乃至上方的舊城區,都將化為絕望的煉獄!
“咳…咳咳…”吳桐癱坐在冰冷的白色苔蘚上,劇烈的咳嗽讓她蜷縮起身體。懷中被腐蝕的古籍封麵觸目驚心,那個焦黑的坑洞如同她信念上的傷口。她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渙散的眼神在倒吊人懸浮的身影、那巨大齒輪、深紫色漩渦錨點以及搏動的暗影根須之間茫然地遊移。女祭司的蠱惑被殘酷的真相擊碎,沉錨之地的恐怖又讓她魂飛魄散,此刻獲救的短暫喘息,非但沒帶來安心,反而被眼前這更加宏大、更加絕望的景象衝擊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像一個被風暴撕碎了所有帆索的孤舟,在認知的驚濤駭浪中徹底迷失了方向。
“那…那是什麼?”她顫抖的手指指向深紫色漩渦和搏動的暗影根須,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和無法理解的恐懼,“那些根…在吸食什麼?它們…通向哪裡?”
倒吊人沒有回答。他懸浮的姿態沒有絲毫變化,兜帽下的陰影遮蔽了一切表情。隻有手中巨大齒輪持續不斷的旋轉嗡鳴,如同鎮魂的鐘聲,是這片絕望之域唯一的秩序支點。
林衍的目光從齒輪裂痕移開,冰冷的視界掃過整個祭壇空間,掃過那深紫色的漩渦錨點。蘇晚晴的心臟在他掌心瘋狂搏動,每一次收縮都傳遞來撕裂般的悸痛和強烈的警示,那警示的核心,正是漩渦深處!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在被那道裂痕引發的共振…強行喚醒!
就在林衍試圖進一步解析漩渦核心的瞬間!
轟隆——!!!
整個祭壇空間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比之前強烈十倍!仿佛沉睡在地心深處的巨獸被徹底激怒!
倒吊人手中的巨大齒輪猛地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如同金屬斷裂般的刺耳鳴響!齒輪旋轉的速度驟然失控般加快!那道細微的裂痕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紫黑色光芒,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變深!更多的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馬,從裂痕中狂瀉而出!
嗡——!!!
齒輪發出的嗡鳴聲陡然拔高、扭曲、變調!不再穩定,不再安撫!變成了一種充滿了痛苦、掙紮和瀕臨崩潰邊緣的尖利嘶鳴!
隨著這失控的嗡鳴,下方深紫色的漩渦錨點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旋轉速度瞬間飆升!粘稠如瀝青的深紫色物質瘋狂翻騰,發出沉悶的咆哮!無數條搏動的暗影根須錨鏈)如同被通了高壓電的巨蟒,猛地繃直、狂舞、抽打!每一次抽擊都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在堅硬的岩石地麵上留下深深的焦黑裂痕!
“呃!”倒吊人懸浮的身影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晃動!他捧著齒輪的雙臂明顯地下沉,半透明的身體如同信號不穩般劇烈閃爍了幾下!兜帽下似乎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那道貫穿齒輪的裂痕,此刻如同猙獰的傷口,瘋狂吞噬著他的力量,也徹底破壞了齒輪維持的脆弱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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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錨鏈…失控了!”林衍的視界瞬間捕捉到最恐怖的景象!在深紫色漩渦核心的狂暴旋轉中,在失控錨鏈的瘋狂抽打下,一股比沉錨之鐘噴湧出的汙穢洪流更加純粹、更加凝練、仿佛由億萬生靈絕望本源凝聚而成的墨綠色能量流,如同蘇醒的毒龍,正順著那些狂舞的暗影根須錨鏈),無視空間距離,朝著上方——朝著雙生花樹根係的深處——瘋狂灌注!
臨時指揮所內,那聲穿透一切的低沉嗡鳴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暫時扼住了陳哲體內蝕心咒反噬的喉嚨。他心口爆發的墨綠色光芒和扭曲的銜尾蛇烙印被強行壓製,弓起的身體重重摔回床板,隻剩下微弱的喘息和斷斷續續的抽搐。
然而,這壓製如同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短暫得令人窒息。
嗡鳴聲還在持續,但就在陳哲摔回床板的下一秒,死寂被徹底打破!
滋滋滋——!
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強酸腐蝕的細微聲響,毫無征兆地在指揮所內響起!聲音的來源,正是地麵上那些原本散發著健康微光的紫金苔蘚!
隻見苔蘚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最核心的脈絡處開始,被一種粘稠、汙穢的墨綠色迅速浸染!那墨綠色如同擁有生命的瘟疫,瘋狂地沿著葉脈蔓延、擴散!所過之處,原本充滿生機的紫金色澤瞬間黯淡、枯萎!僅僅幾個呼吸間,整個指揮所的地麵,如同被潑灑了巨量的墨綠色汙油,蒙上了一層詭異、粘稠、散發著強烈腐敗甜膩氣息的光暈!空氣中那股清新的草木芬芳被徹底取代,彌漫開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腐爛沼澤和甜膩血腥的怪味!
“這…這是什麼?!”縮在角落的周銳驚恐地尖叫起來,看著腳下瞬間變色的苔蘚,如同看到毒蛇般猛地跳起,手腳並用地向唯一沒有被苔蘚覆蓋的石質台階上爬去,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夏梔瞳孔驟縮!她腕間的骨片感應到腳下苔蘚瞬間爆發的汙穢氣息和強烈的精神汙染,爆發出刺耳的、充滿警告意味的嗡鳴!紫金色的光芒應激性地暴漲,在她周身形成一層凝實的光暈,將試圖攀附上來的墨綠色氣息隔絕在外。但她心中的警兆瞬間飆升到了頂點!這變化…與沉錨之地的汙穢同源!是錨點失控的連鎖反應!
她的目光猛地掃向指揮所唯一的窗口——那扇被厚重苔蘚半掩的破損窗洞。
窗外,第三區的夜空,正被一幕更加驚悚的景象徹底撕裂!
城市中心,那棵巍峨聳立、根係深入大地與海洋、象征著新生與希望的雙生花巨樹,龐大的樹冠在深沉的夜色中猛地劇烈震顫!無數新生的、覆蓋著細密紫金脈絡的葉片,如同遭受了無形的劇痛,齊齊向上卷曲、萎蔫!而覆蓋著巨樹主乾、枝椏以及周圍方圓數百米地麵的、浩瀚如海的紫金苔蘚網絡,此刻正上演著指揮所內地麵的恐怖景象的放大版!
從城市中心開始,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蕩開的漣漪,紫金苔蘚的核心脈絡,在同一瞬間,亮起了無數細密的、如同惡魔之眼的墨綠色光點!這些光點迅速擴散、連接,形成一張巨大無比、覆蓋了整個核心區域的墨綠色光網!光網所及之處,紫金色的生機被瘋狂吞噬,苔蘚葉片以驚人的速度枯萎、發黑,散發出濃烈的腐敗甜膩氣息!整個第三區核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塗抹著汙穢墨綠顏料的大手狠狠拂過!希望的光暈正在被絕望的色澤急速取代!
“不——!”夏梔衝到窗邊,看著窗外那如同末日降臨般的景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她看到了!她清晰地看到,那些墨綠色的光點並非無源之水!它們正順著雙生花樹暴露在地表的巨大根係,如同逆流的汙血,從地底深處——從沉錨之地的方向——源源不斷地向上奔湧、灌注!汙穢的根巢,正通過某種連接,將絕望的毒液,注入這個新生世界的血管!
嗡——!
就在整個指揮所和窗外世界被墨綠色汙穢急速侵染的絕望時刻,那持續的低沉嗡鳴聲,在經曆了短暫的失控尖嘯後,似乎被一股難以想象的意誌強行扭轉!聲音雖然依舊帶著裂痕的嘶啞和痛苦的顫抖,卻重新找回了一絲屬於倒吊人的、那種奇異的、試圖穩定空間的韻律!
隨著這重新穩定儘管艱難)的嗡鳴聲響起,指揮所內地麵那瘋狂蔓延的墨綠色汙染,如同被按下了減速鍵!蔓延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那些剛剛亮起的墨綠光點也黯淡了幾分!窗外,雙生花樹樹冠的震顫似乎也減弱了一絲,苔蘚網絡上的墨綠光網擴張的速度也出現了遲滯!
倒吊人!他在下麵!他還在拚死修複那道裂痕!試圖重新穩住錨點,切斷汙穢的灌注!
但這壓製,如同杯水車薪!僅僅是延緩了崩潰的速度!墨綠色的汙染依舊在頑固地蔓延!絕望的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持續上漲!
“呃…呃啊…”床上,陳哲再次發出痛苦的呻吟。心口那片被暫時壓製的青黑色銜尾蛇烙印,在嗡鳴壓製減弱的瞬間,墨綠色的光芒再次掙紮著亮起!烙印邊緣蔓延出的黑色蛛網狀紋路,如同活過來的毒藤,加速爬向他的脖頸和鎖骨!他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瘋狂蠕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裸露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出與地麵苔蘚一模一樣的、細密的墨綠色紋路!仿佛他正在被這汙穢的環境…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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