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倉避難所已淪為人間地獄。
幸存者小隊踏入彌漫著鐵鏽腥臭的黑暗走廊,每一步都踩在黏膩的鏽蝕菌毯上。
倒吊人提供的路線圖如同死亡迷宮,指引他們避開最密集的汙染核心。
當阿川被鐵鏽藤蔓纏住拖向深淵時,老李不顧一切撲救,雙生花圖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
救援最後一名幸存者時,防護罩突然破裂,倒吊人現身修複的瞬間——老李的圖騰捕捉到女祭司殘留的低語。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帶著鐵鏽特有的、令人作嘔的腥甜和屍體腐敗的酸臭,劈頭蓋臉地淹沒了老李他們。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帶著鐵渣的泥漿,沉甸甸地墜入肺腑,激起一陣陣灼痛和反胃的痙攣。腳下,是厚厚一層不斷搏動的、覆蓋了整個走廊地麵的暗紅色鏽蝕菌毯,踩上去滑膩、粘稠,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噗嘰”聲,如同踩在某種巨大生物的腐爛內臟上。每一次抬腳,菌毯表麵那層半透明的、如同膿液般的黏液都會被微微拉扯,牽拉出惡心的粘絲。
“嘔…”隊伍後麵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乾嘔,隨即被死死捂住。沒人回頭,也沒人斥責。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到了極限,在這絕對的死寂和惡臭中,任何一點多餘的聲音都像是投向平靜湖麵的巨石,足以引發滅頂之災。
老李走在最前麵,每一步都踩得異常沉重而謹慎。他那根磨得發亮的鋼筋緊握在手中,冰冷的觸感是此刻唯一能帶來一絲清醒的東西。鎖骨上,那枚雙生花齒輪圖騰正微微發燙,穩定地脈動著,像一顆嵌入血肉的微型心臟,與這地獄般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頑強地抵抗著無處不在的侵蝕。倒吊人提供的路線圖——一個隻有老李能“感知”到的、冰冷的路徑指引——如同無形的絲線,牽引著他在這充滿死亡陷阱的迷宮中穿行。它精確地標注著前方何處汙染輻射濃度飆升到足以瞬間異化常人,何處有隱蔽的鏽蝕聚合體在蟄伏,指引他們貼著最危險的邊緣,如同行走在深淵的鋼絲之上。
“左…左轉十步…停…”老李的聲音壓得極低,嘶啞得像砂紙摩擦,“前麵…能量渦流…貼著牆根走…彆碰任何東西!”
他身後的隊伍,阿川、蘇虹,還有另外三個鼓起最後勇氣的漢子——大劉、王瘸子和鐵蛋,像一串綁在死亡繩索上的螞蚱,緊跟著老李,連呼吸都小心翼翼。阿川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握著自製短矛的手抖得厲害,全靠一股蠻勁死死攥著。蘇虹緊抿著唇,眼神在警惕的掃視和偶爾掠過手中簡易藥劑瓶的專注間快速切換,她強迫自己忽略那股幾乎要將意識溶解的惡臭,大腦飛速運轉著可能遭遇的情況和應對方案。
走廊兩側,那些曾經或許是宿舍、儲藏室的房間,如今門戶大開,如同被暴力撕開的傷口。門框和牆壁上,覆蓋著厚厚的、如同苔蘚般不斷蠕動的暗紅色鏽蝕菌斑,邊緣不斷分泌出粘稠的、如同血液的鐵鏽色液體,順著牆壁蜿蜒流下,彙入地麵的菌毯。門洞內,是更深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隻有偶爾,黑暗中會閃過幾點極其微弱、如同鬼火般的暗紅色幽光——那是未被徹底轉化的、在極端痛苦中掙紮的幸存者,還是已經完全異化的怪物在窺視?
老李猛地停下腳步,抬手握拳。整個隊伍瞬間凝固。他側耳傾聽,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前方走廊一個巨大的拐角。圖騰深處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冰針紮刺般的預警——有東西在動!不是幸存者那種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的波動,而是帶著惡意和攻擊性的、如同鏽蝕本身脈動般的能量!
“趴下!!”老李的嘶吼如同炸雷,在死寂的走廊中爆開!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拐角後猛地衝出一團扭曲的黑影!那東西完全由纏繞蠕動的鐵鏽藤蔓構成,藤蔓粗如兒臂,表麵覆蓋著暗紅色的金屬鏽蝕層,閃爍著不祥的微光。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前端猛地裂開,如同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隊伍最前方的老李和阿川狠狠噬咬而來!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風撲麵而至!
“啊——!”阿川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身體下意識地向後猛縮,腳下踩到滑膩的菌毯,一個趔趄向後倒去!
“穩住!”老李的吼聲帶著撕裂感,他根本來不及多想,身體的本能遠超大腦的指令。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撲來的鏽蝕怪物猛地踏前一步!全身的力氣、連日來積壓的恐懼、還有那份豁出去的決絕,全部灌注到緊握的鋼筋之中!手臂肌肉虯結賁張,舊傷在瞬間爆發出撕裂般的劇痛,但他全然不顧!
“給老子——滾開!”吼聲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
灌注了全身蠻力的一擊,裹挾著破空之聲,狠狠砸向那裂開的口器!沒有技巧,隻有最原始的力量爆發!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炸響!火花四濺!老李感覺自己砸中了一塊高速飛來的鐵砧!巨大的反震力沿著鋼筋瞬間傳遞到手臂,虎口劇痛,幾乎要撕裂開來!整條手臂瞬間麻痹!那怪物藤蔓構成的“口器”被砸得猛地一歪,幾根鏽蝕藤蔓應聲斷裂,噴灑出大量粘稠腥臭的暗紅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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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怪物並非實體,而是純粹鏽蝕能量的聚合!物理打擊的傷害極其有限!它被砸歪的口器隻是微微一滯,隨即以更快的速度、帶著被激怒的狂暴,再次扭曲著撲來!斷裂的藤蔓處,新的鏽蝕物質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迅速填補著傷口!
“小心!”蘇虹的驚呼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尖銳。
老李一擊之後舊力已儘,新力未生,身體還因巨大的反作用力而微微後仰,眼看那帶著腥風的藤蔓口器就要將他吞噬!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猛地從他身側衝出!是阿川!他剛才被嚇得跌倒,此刻卻像被一股血性點燃!恐懼被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壓過,轉化成一種近乎瘋狂的勇氣!“去死吧!怪物!”他嘶吼著,眼睛血紅,手中的短矛不是刺,而是像老李剛才那樣,用儘全身力氣,帶著同歸於儘的狠勁,狠狠朝著那怪物的側麵掃了過去!矛尖劃過藤蔓,帶起一串刺耳的刮擦聲和飛濺的鏽蝕碎片!
這一擊雖然依舊無法造成致命傷,卻成功地將怪物的注意力短暫地從老李身上吸引開了一瞬!
“蘇虹!”老李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身體猛地向側麵翻滾,同時厲聲高喊!
“明白!”蘇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她早已準備就緒,手中一個裝著渾濁灰白色液體的玻璃瓶脫手飛出,劃出一道精準的弧線,直射向那因阿川攻擊而暴露出的、藤蔓纏繞最密集的“軀乾”核心區域!
“啪嚓!”
玻璃瓶在鏽蝕藤蔓上碎裂!灰白色的粉末狀藥劑瞬間爆開,如同揚起的石灰!
“滋——!!!”
一陣令人牙酸的劇烈腐蝕聲響起!那怪物被藥劑命中的區域,如同滾油潑雪,暗紅色的鏽蝕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枯萎、碳化!一股更加刺鼻的、混合著強酸和金屬燒熔的惡臭彌漫開來!那怪物猛地發出一陣無聲的、卻仿佛直接在眾人腦海裡響起的尖銳嘶鳴!它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扭曲、翻滾,被藥劑腐蝕的區域瘋狂地蠕動,試圖剝離那些壞死的部分!
“就是現在!衝過去!”老李嘶吼著,強忍著手臂的劇痛和麻痹,從地上爬起,一把拽起因為剛才奮力一擊而有些脫力的阿川,朝著拐角猛衝!
蘇虹、大劉、王瘸子、鐵蛋緊隨其後,每個人都爆發出求生的極限速度,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那個因劇痛而暫時失去攻擊性的怪物身邊擦過!粘稠腥臭的液體濺到身上,冰冷刺骨,帶著強烈的腐蝕性,皮膚傳來陣陣灼痛,但沒人敢停下哪怕一秒!
衝過拐角,前方是一條更狹窄、更破敗的通道。牆壁上布滿了巨大的裂縫,不斷有暗紅色的鏽蝕粘液如同膿血般滲出。倒吊人的路線圖冰冷地指向通道深處一個坍塌了大半的房間。
“快…快到了…”老李喘著粗氣,汗水混著血水和鏽蝕粘液從額角流下,視線都有些模糊。鎖骨圖騰的灼熱感變得清晰而急促,如同警鐘在胸腔裡敲響——目標就在前方,但危險也如影隨形!
坍塌的房門像一個被撕開的巨大傷口,扭曲變形的金屬框架如同怪獸的獠牙。房間內一片狼藉,倒塌的預製板和破碎的家具堆積如山,形成一個個危險的斜坡和縫隙。空氣中彌漫的惡臭達到了頂點,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靈魂被燒焦的焦糊氣息。倒吊人路線圖中標注的那幾個代表幸存者意誌的微弱紫色光點,就在這片廢墟的最深處,如同狂風暴雨中隨時可能熄滅的殘燭,光芒微弱得幾乎難以感知。
“分散!找!動作快!彆出聲!”老李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裡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他率先撲向一堆巨大的混凝土碎塊,鋼筋探入縫隙,小心翼翼地撬動。
阿川、蘇虹等人立刻散開,如同受驚的兔子,在令人窒息的廢墟中無聲地翻找、挪動。每一次搬開沉重的碎石,每一次撥開覆蓋的鏽蝕菌毯,都伴隨著心臟狂跳和肌肉的哀鳴。恐懼並未消失,隻是被更緊迫的求生和救援任務強行壓製,變成了一種近乎麻木的專注。時間在這裡被拉長、扭曲,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壓在心口的巨石。
“李…李叔!”阿川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從一堆扭曲的金屬貨架後麵傳來,壓得極低。
老李心中一緊,立刻貓腰衝了過去。隻見阿川半跪在地上,臉色比死人還白,手指顫抖地指著一個狹窄的縫隙。縫隙深處,半截身體被沉重的預製板死死壓住,隻能看到沾滿血汙和鏽跡的衣角。一隻蒼白的手無力地垂在外麵,手腕上,一道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紫色光芒正極其緩慢地脈動著——是幸存者的淨化信標!但光芒黯淡,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更可怕的是,那人的身體和壓著他的預製板表麵,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暗紅色鏽蝕菌毯,正貪婪地汲取著宿主的生命能量!
“還有氣!很弱!”阿川的聲音帶著哭腔,又急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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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虹!救人!”老李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將鋼筋插進縫隙邊緣,用肩膀死死頂住,試圖撬動那塊沉重的預製板。手臂的劇痛再次傳來,他咬緊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混雜著血水滾落。
蘇虹立刻撲到縫隙口,動作快得驚人。她飛快地從隨身的簡陋醫療包裡掏出一個小瓶,拔掉塞子,將一種散發著刺鼻草腥味的深綠色藥膏,小心地塗抹在那幸存者暴露的手腕和附近的鏽蝕菌毯上。藥膏接觸菌毯的瞬間,發出輕微的“滋滋”聲,那些蠕動的暗紅色物質仿佛遇到了天敵,迅速收縮、枯萎、變黑。
“幫我頂住!”蘇虹急促地說,同時拿出另一個小包,裡麵是幾根磨得尖銳的獸骨針和堅韌的植物纖維線。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呃…嗬…嗬…”一陣極其微弱、如同破風箱抽氣般的呻吟,突然從另一個方向的廢墟深處傳來!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種…非人的空洞!
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
老李猛地扭頭,渾濁的老眼瞬間縮緊!隻見十幾步外,一堆半塌的磚石瓦礫後麵,緩緩地、極其僵硬地,站起了一個“人”!或者說,一個曾經是人形的東西!
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與皮膚表麵覆蓋的厚厚一層暗紅色鏽蝕物粘連在一起,不斷分泌出粘稠的液體。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金屬鏽蝕色澤,布滿了龜裂的紋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動作,如同生鏽的提線木偶,每一個關節的轉動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僵硬而滯澀。他的頭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歪斜著,下巴無力地垂在胸口,臉上同樣覆蓋著厚厚的鏽蝕物,隻有一雙眼睛——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沒有瞳孔,沒有眼白,隻剩下兩團如同凝固血塊般的、不斷緩慢旋轉的暗紅色漩渦!裡麵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意識,隻有純粹的、冰冷的、對生者血肉的渴望!
它似乎是被剛才阿川的驚呼和眾人搬動廢墟的聲音吸引,那空洞的血色漩渦“目光”緩緩掃過,最終鎖定了正在撬動預製板的老李和阿川,以及縫隙中那隻微弱脈動的手!
“嗬…肉…血…”一個沙啞、破碎、如同砂礫摩擦的聲音,極其艱難地從它鏽蝕的喉嚨裡擠了出來。那聲音裡沒有任何情感,隻有最原始的吞噬欲望!
“不好!是轉化體!被驚動了!”大劉驚恐地低吼,聲音都變了調。
那轉化體猛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嚎!僵硬的身體爆發出與其形態不符的恐怖速度,帶著一股濃烈的腥風,朝著老李和阿川猛撲過來!它鏽蝕的雙手扭曲變形,指尖如同剝落的鐵片般尖銳鋒利!
“攔住它!”老李目眥欲裂,但他此刻肩膀死死頂著鋼筋,根本騰不出手!一旦他鬆手,預製板落下,下麵那個僅存一口氣的幸存者立刻就會被壓成肉泥!
阿川離得最近!他剛剛還在為找到幸存者而激動,此刻死亡的陰影已撲麵而至!看著那猙獰撲來的轉化體,看著它血紅的漩渦雙眼,阿川的大腦一片空白!極度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澆透全身,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他想動,想拿起腳邊的短矛,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那“嗬嗬”的嘶吼仿佛直接鑽進了他的腦子,將他釘在原地!
“阿川!動手啊!”蘇虹的尖叫帶著絕望。她正在給幸存者手腕緊急止血縫合,根本來不及!
眼看那轉化體鏽蝕的利爪就要撕裂阿川的喉嚨!
“吼——!”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咆哮炸響!
是老李!他看到了阿川眼中的死灰!看到了那即將落下的利爪!一股無法形容的暴怒和守護的意念,如同火山般在胸腔裡轟然爆發!他竟在頂著鋼筋的情況下,猛地抬起一隻腳,用儘全身力氣,狠狠朝著撲來的轉化體踹了過去!
“砰!”
這一腳結結實實踹在轉化體的腰腹!巨大的力量讓那僵硬的身體猛地一滯!但老李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撞得向後踉蹌,肩膀頂著的鋼筋瞬間鬆動!沉重的預製板發出一聲令人心膽俱裂的摩擦聲,向下沉了一絲!縫隙下傳來一聲微弱的、瀕死的痛哼!
“李叔!”阿川被這一腳和預製板下沉的聲音驚醒!死亡的恐懼和看到老李陷入險境的愧疚瞬間點燃了他!血湧上頭,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恐懼被一種更原始的東西替代!他猛地抄起腳邊的短矛,不再猶豫,不再恐懼,如同發瘋的野牛,朝著被老李踹得身形不穩的轉化體狠狠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