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縫隙深處,冰冷、潮濕、狹窄,如同巨獸腸道中的一截死穴。暗紅的鏽蝕氣息混合著雨水、油汙和鋼鐵本身散發的腥澀,濃重得幾乎凝成粘稠的液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生鏽的鐵屑。縫隙外,教皇那“存在否定”的毀滅死寂區域邊緣殘留的恐怖氣息尚未完全消散,如同冰冷的餘燼,灼烤著靈魂。更遠處,汙血祭壇搏動的沉悶轟鳴和那扇悖論之門旋轉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時空扭曲聲,如同永不停歇的喪鐘,穿透厚重的鋼鐵壁障,敲打著每一個緊繃的神經末梢。
林衍的質問,嘶啞、冰冷,帶著血腥味和不容置疑的殺意,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周銳混亂瀕臨崩潰的意識裡。
“說,南郊那邊…還有多少人活著?蘇晚晴…在哪?”
周銳猛地一哆嗦,像被滾水燙到的蝦米,身體蜷縮得更緊,後背死死抵著冰冷濕滑的鋼鐵內壁。他那隻完好的眼睛因極度的恐懼而布滿血絲,瞳孔渙散,嘴唇哆嗦著,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褲襠處濕冷的黏膩感和濃重的腥臊氣時刻提醒著他剛才直麵“力量”時的徹底崩潰。
“活…活人?”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哪…哪還有活人!都…都死了!全他媽是怪物!吃人的霧…會動的鐵皮…還有…還有那些黑袍鬼!”他語無倫次,雙手神經質地抓撓著自己沾滿油汙的頭發,“蘇…蘇醫生?化…化工廠!對!化工廠地下!老李…老李那個老東西!帶著幾個半死不活的…還有…還有那個瘋婆子夏記者好像也在…鑽…鑽老鼠洞去了!那…那地方也撐不了多久!全是毒氣!還有…還有黑袍鬼追過去了!都…都得死!我們…我們也得死!那個白麵具…他…他不是人!是閻王爺!他看一眼…看一眼人就沒了!沒了啊!”他越說越激動,涕淚橫流,最後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哀嚎起來,那隻腫脹的眼睛也因用力而滲出渾濁的液體。
化工廠地下!老李、傷員、夏梔可能生還!還有黑袍追兵!
林衍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被狠狠揉搓。周銳混亂的描述如同破碎的鏡子,映照出南郊隊伍慘烈的逃亡和化工廠地下岌岌可危的絕境。蘇晚晴在那裡!在毒氣、追兵和隨時可能被教皇發現的巨大威脅中!樞機最後的托付眼神、蘇晚晴含淚的擔憂…所有的重量瞬間化作焚心的焦灼!
“閉嘴!”林衍低吼一聲,晶體化的右手猛地伸出,帶著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刺骨的劇痛,死死捂住了周銳那張不斷噴吐絕望的嘴!巨大的力量讓周銳的哀嚎瞬間變成了沉悶的嗚咽,眼球因窒息而驚恐地凸起。
冰冷的邏輯鏈條在劇痛和焦灼中強行運轉,艱難地拚湊著周銳碎片信息中的有效部分:
蘇晚晴位置確認:化工廠地下避難所入口與黑袍精銳前往方向一致)。
威脅:黑袍精銳1名,a級秩序屬性),環境毒氣汙染未知強度),可能存在的其他汙染衍生物。
時間窗口:教皇儀式進行中,能量峰值持續上升,但核心注意力在祭壇與“門”。詭麵被派出清除南郊入口威脅推測為夏梔或其他突圍力量)。“力量”受樞機乾擾後暫時被教皇壓製警惕性提升)。
可利用點:教皇儀式進行的關鍵期,其本體及“力量”注意力高度集中於祭壇與“門”。樞機…雖被壓製,但最後爆發證明其意誌殘留,且教皇需分神壓製他牽製教皇部分力量)?內部通道複雜周銳熟悉?)…
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紫金色光芒,在意識深處一閃而過。那是蘇晚晴藥劑瓶殘留的最後一點氣息,也是她本人可能還在堅持的信號!這光芒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那扇“門”瘋狂轟鳴的低語和周身蔓延的晶體化劇痛。
不能等!必須在她被毒氣吞噬、被黑袍找到之前趕到!
林衍布滿血絲和暗紅紋路的雙眼,死死盯住周銳那隻因恐懼而凸起的眼睛,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同冰錐:“想活命,就帶路!去化工廠地下的入口!避開所有黑袍和祭壇視線!用你知道的老鼠洞!現在!立刻!”
他緩緩鬆開了捂住周銳嘴巴的晶體化手掌。掌心殘留的冰冷金屬感和暗紅鏽跡,讓周銳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縮頭,劇烈地咳嗽喘息。
“帶…帶路?”周銳那隻完好的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絕望,“你…你瘋了?!外麵全是鬼!那個白閻王!那個獅子頭!還有…還有那個會變臉的怪物詭麵)!出去就是送死!這…這鐵縫裡…還能…還能多喘幾口氣…”
“在這裡,”林衍的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微微側頭,示意縫隙外那片殘留著毀滅死寂氣息的焦黑區域,以及更遠處那搏動愈發劇烈、如同地獄心臟的汙血祭壇,“等教皇的‘儀式’完成,那扇‘門’徹底打開,我們連渣都不會剩下!帶路,搏一線生機!或者…”他晶體化的右手五指微微收攏,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我現在就讓你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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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加上縫隙外那如同實質的毀滅壓迫感,終於壓垮了周銳最後一絲僥幸。他那隻腫脹的眼睛流著淚,完好的眼睛裡隻剩下最原始的、對“多活一秒”的渴望。他像條被逼到絕路的野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最終,極其艱難、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後…後麵…排汙管道…塌了半邊…能…能鑽…”他用沾滿泥汙油漬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鋼鐵縫隙深處,那堆被鏽蝕管道和扭曲鋼板堵塞的陰影,“通…通到船廠老鍋爐房…後麵…有…有廢棄的下水道…能…能繞到化工廠後麵…”
“走!”林衍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抓住周銳臟汙的衣領,如同拖拽一件破麻袋,將他從縫隙最深處粗暴地拽了出來!動作迅捷而無聲,身體緊貼著冰冷的鋼鐵內壁。
縫隙外,雨勢依舊滂沱。暗紅色的雨水如同天穹流下的血淚,衝刷著殘留毀滅氣息的焦黑地麵,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帶著腐蝕性的淡淡白煙。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腥鏽味和靈魂深處的嗡鳴,在樞機被徹底壓製後,似乎變得更加肆無忌憚。汙血祭壇的方向,暗紅光芒衝天而起,將半邊天空染成一片褻瀆的猩紅,那扇悖論之門的虛影旋轉速度明顯加快,門縫中滲透出的冰冷貪婪意誌如同實質的觸手,攪動著整個空間!
祭壇前,教皇那覆蓋純白麵具的身影如同亙古不變的冰山,所有的意誌都傾注在儀式之上。他身後的“力量”如同一尊壓抑著暴怒的鋼鐵雕塑,熔金雙瞳死死鎖定著徹底失去光芒、如同人偶般垂手而立的樞機,顯然對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反擊耿耿於懷。詭麵不見蹤影,那名前往化工廠方向的黑袍精銳也早已消失在通道深處。
沒有時間猶豫!
林衍死死拽著瑟瑟發抖的周銳,身體壓得極低,如同兩道緊貼地麵的陰影,朝著周銳所指的、縫隙深處那片被鏽蝕管道堵塞的角落猛衝過去!腳下粘稠的泥漿和暗紅汙物被踩踏得“噗嗤”作響,每一步都牽扯著林衍全身撕裂般的劇痛和晶體化蔓延的冰冷麻木。視野邊緣的黑暗因強行壓榨精神和透支體力而不斷擴張,那扇“門”的低語在藥劑效果徹底消失後,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誘惑。
“快…快…鑽進去!”周銳被拖到那堆鏽蝕管道前,看著那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勉強爬行的破口,聲音抖得像篩糠。他率先如同受驚的耗子般,手腳並用地往裡鑽,動作笨拙而慌亂,身體卡在破口邊緣的尖銳鐵皮上,刮破了本就破爛的夾克,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林衍緊隨其後,晶體化的右手不顧劇痛,猛地抓住破口邊緣一塊凸起的、帶著鋒利鏽口的鋼板,用力一撐!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緊貼著周銳的後背擠進了狹窄的管道!尖銳的鏽蝕邊緣瞬間劃破了他本就襤褸的衣物,在手臂和肩背留下數道火辣辣的傷口,溫熱的血液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和汙物,帶來刺痛和更深的汙染侵蝕感。
管道內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濃烈到令人窒息的鐵鏽味、陳年油汙的腐敗氣息、以及某種動物屍體腐爛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讓普通人瞬間暈厥的毒瘴!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沙礫,灼燒著氣管和肺部。管道壁上覆蓋著厚厚的、滑膩冰冷的油泥和鏽蝕物,手腳觸碰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咳…咳咳…嘔…”前麵的周銳立刻被這惡劣的空氣嗆得劇烈咳嗽乾嘔起來,動作更加遲緩慌亂。
“閉嘴!往前爬!”林衍在後麵低吼,晶體化的右手猛地推了周銳的腳踝一把。冰冷的金屬觸感和巨大的力量讓周銳一個激靈,求生欲壓倒了生理不適,他像條真正的泥鰍,不顧一切地扭動著身體,在滑膩狹窄的管道裡拚命向前蠕動。
黑暗、惡臭、窒息、狹窄…每前進一寸都是對生理和心理的極限折磨。林衍緊跟在周銳身後,晶體化的右手在滑膩的管壁上艱難地借力,左手則死死攥著那個空了的藥劑瓶,瓶壁上殘留的一絲微弱紫金氣息,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燈塔,指引著他對抗那越來越響的門扉低語和不斷侵蝕的晶體化麻木。蘇晚晴的臉龐,在絕對的黑暗中反而變得異常清晰,那雙含淚的、充滿巨大恐懼卻又無比堅定的眼睛,是他對抗這無邊汙穢深淵的最後錨鏈。
不知爬行了多久,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窒息中失去了意義。就在林衍感覺肺部如同火燒、意識因缺氧和汙染而開始模糊的時候——
“到…到頭了!前麵…有光!”周銳帶著哭腔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果然,管道儘頭,一點極其微弱、昏黃搖曳的光線,透過一個更大的坍塌豁口透了進來。豁口處堆積著更多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屬,僅留下一個不規則的、勉強可供人鑽出的縫隙。
周銳如同見了救命稻草,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手腳並用地從豁口處鑽了出去,發出一聲重獲自由般的、長長的吸氣聲,隨即又被濃烈的鐵鏽和煤灰味嗆得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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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衍緊隨其後,從豁口中鑽出。眼前豁然開朗,卻又是一個更加巨大、更加壓抑的廢棄空間。
這裡似乎是舊船廠廢棄的老式鍋爐房。空間極其高大空曠,如同一個被遺棄的鋼鐵巨獸腹腔。幾座早已停止運轉、鏽跡斑斑如同巨獸骸骨般的巨大鍋爐矗立在陰影中,表麵覆蓋著厚厚的煤灰和鏽蝕物。巨大的鋼鐵管道如同巨蟒的屍骸,從鍋爐上蜿蜒垂下,有些已經斷裂,露出黑洞洞的管口。地麵上積著厚厚的、混雜著煤渣、油汙和暗紅鏽蝕物的汙泥,散發出更加強烈的腐敗和金屬腥氣。昏黃搖曳的光線,來自高處牆壁上幾盞殘破不堪、隨時可能熄滅的老式防爆燈,燈罩布滿了油汙,光線隻能勉強驅散一小片濃重的黑暗,更多的空間則被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陰影占據。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煤灰味、陳年機油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這氣味很淡,卻異常尖銳,混雜在汙濁的氣息中,如同毒蛇的信子!化工廠!就在附近!
“下…下水道口…在…在那邊!”周銳指著鍋爐房深處,一個被巨大斷裂管道和傾倒的鐵皮櫃半掩著的、黑黢黢的洞口,聲音依舊帶著驚魂未定的顫抖,“鑽…鑽過去…就是…化工廠後麵的…廢料堆…”
林衍的目光瞬間鎖定那個下水道口,但下一刻,他晶體化的右手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周銳的嘴巴,將他即將出口的驚呼硬生生堵了回去!同時,身體如同獵豹般伏低,拉著周銳迅速縮回一處巨大鍋爐投下的、最濃重的陰影之中!
“唔…!”周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死寂!
一股冰冷、死寂、如同墓穴寒流般的秩序氣息,毫無征兆地從鍋爐房另一端的巨大陰影中彌漫開來!這股氣息極其內斂,卻帶著一種令人血液凍結的壓迫感,比雨水更冷,比鋼鐵更硬!
一個身影,如同從黑暗本身中凝結而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距離下水道口不足二十米的地方。
他穿著毫無光澤的漆黑長袍,袍袖寬大垂落。臉上覆蓋著慘白的金屬麵具,麵具的眼孔處一片空洞的漆黑。正是之前被教皇派往化工廠方向的那名“環之暗影”精銳!他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幽靈,靜靜地矗立在下水道口附近,似乎在檢查著什麼,又像是在…守株待兔!
冰冷的邏輯碎片瞬間在林衍腦中炸開:
目標:黑袍精銳a級秩序屬性)。
狀態:靜止,感知外放警戒模式)。
位置:封鎖唯一已知通往化工廠地下的捷徑!
威脅等級:極高!正麵衝突必然暴露,引來教皇或“力量”,蘇晚晴危在旦夕!
時間:教皇儀式能量峰值持續上升,時間窗口正在飛速關閉!
怎麼辦?!
強行突破?以他現在的狀態,擊殺一個全神戒備的a級精銳絕非易事,動靜稍大便萬劫不複!繞路?周銳隻知道這一條“老鼠洞”!時間根本不允許!等待?蘇晚晴等不起!祭壇的毀滅倒計時更等不起!
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巒,轟然壓在林衍早已不堪重負的心頭!晶體化的劇痛、門扉的低語、環境的汙染侵蝕…所有的負麵狀態在這一刻被放大到極致!視野邊緣的黑暗瘋狂蠶食著視線,那扇“門”的誘惑幾乎要衝破蘇晚晴眼神築起的堤壩!
就在這千鈞一發、幾乎陷入絕境的瞬間——
“吱…嘎…吱…”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突兀地從林衍和周銳藏身的巨大鍋爐上方傳來!
那聲音,像是鏽蝕到極致的鉸鏈在承受著無法負擔的重量,發出的、瀕臨斷裂的呻吟!
林衍和周銳同時猛地抬頭!
隻見他們頭頂上方,那巨大鍋爐靠近頂部的位置,一根原本連接著巨大管道的、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細的鏽蝕鋼鐵支架!支架早已被歲月和鏽蝕啃噬得千瘡百孔,此刻,在下方黑袍精銳那無形力場的微弱擾動和年久失修的脆弱結構共同作用下,連接鍋爐主體的最後幾個鏽蝕螺栓,正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
“不…不好!”周銳那隻完好的眼睛瞬間因極致的恐懼而瞪得滾圓,喉嚨裡發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嗬嗬聲!
“哢嚓!嘣——!”
最後一絲金屬的哀鳴斷絕!那根沉重的鏽蝕鋼鐵支架,帶著連接其上的一段同樣鏽跡斑斑的巨大管道,如同被斬斷的巨獸肢體,猛地從十幾米高的鍋爐頂部…轟然墜落!
目標,正是下方那個靜靜矗立、毫無防備的黑袍精銳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