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沒有拒絕。他微微張開嘴,任由那最後一點清涼微苦的液體流入喉嚨。熟悉的、滌蕩汙穢的清涼感瞬間在體內炸開,雖然微弱,卻頑強地對抗著晶體化的劇痛和蔓延的暗紅鏽蝕,將那扇“門扉”的低語再次壓製下去。視野邊緣的黑暗消退了一絲。
“蘇晚晴…周銳…”他喘息著,看向通道上方。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離鍋爐房不遠了。
“不…不知道…”夏梔的眼神黯淡下來,巨大的擔憂浮上臉龐,“希望…希望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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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舊船廠廢棄鍋爐房。
巨大的、如同巨獸骸骨般的鍋爐矗立在昏黃搖曳的燈光下,投下濃重而壓抑的陰影。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煤灰味、刺鼻的機油味,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神經緊繃的暗紅鏽蝕氣息。地麵覆蓋著厚厚的、混雜著煤渣和汙物的灰黑色粉塵。
蘇晚晴背靠著一個巨大的廢棄鐵桶坐著,臉色蒼白,嘴唇乾裂發紫,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壓抑的咳嗽。她手中緊握著那個屬於林衍的空藥劑瓶,瓶壁上殘留的微弱紫金氣息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支撐。她的目光,死死盯著角落裡那個被巨大斷裂管道半掩著的下水道入口,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焦慮和恐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鈍刀切割著神經。下水道口一片死寂。林衍和夏梔沒有回來。汙血祭壇方向那毀天滅地的轟鳴和意誌風暴雖然暫時平息,但殘留的恐怖氣息如同冰冷的餘燼,灼烤著靈魂。更讓她揪心的是,老孫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身體開始出現詭異的僵直和青紫色斑塊——劇毒氣體的侵蝕正在奪走他最後的生機。
“咳咳…蘇…蘇醫生…”老李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斷腿的劇痛讓他額角滲出冷汗,蠟黃的臉上擠出一絲苦澀,“彆…彆等了…小林他們…怕是…凶多吉少…你…你和老周…找機會…逃…”他的氣息越發微弱,眼神開始渙散。
“不會的!他們一定會回來!”蘇晚晴的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像是在說服老李,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她強迫自己將目光從下水道口移開,再次檢查老孫的狀況。觸手一片冰冷僵硬,頸動脈的搏動微弱得幾乎消失。她顫抖著從隨身的破舊醫療包裡翻出最後一點抗生素和生理鹽水早已被汙染得渾濁不堪),徒勞地想要進行注射,手指卻抖得連針管都拿不穩。
“沒…沒用了…”老李看著蘇晚晴徒勞的舉動,渾濁的眼中滿是悲涼,“老孫…他…撐不住了…省…省點力氣…”
“不!還有希望!”蘇晚晴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她不能放棄!林衍和夏梔還在外麵拚命!樞機用湮滅換來了機會!她必須守住這裡,守住這最後的希望據點!她將渾濁的生理鹽水丟開,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角落裡一堆被煤灰覆蓋的、像是廢棄維修工具的雜物上。
她掙紮著爬過去,不顧煤灰沾滿雙手和衣服,在裡麵翻找起來。生鏽的扳手、斷裂的鋼釺、扭曲的齒輪…沒有一樣有用的。就在絕望再次湧上心頭時,她的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的、巴掌大小的金屬盒子。
拂去厚厚的煤灰,露出盒子表麵斑駁的綠色油漆和一個模糊的、仿佛鳥形的蝕刻圖案——“蜂鳥”!旁邊還有一行幾乎磨滅的小字:“…緊急通訊…備用節點…”
蜂鳥?!陳哲的“蜂鳥”係統?!
蘇晚晴的心臟猛地一跳!她記得林衍提過,陳哲背叛後,樞機曾短暫接管過“蜂鳥”節點廣播了他的罪證!這個盒子…難道是“蜂鳥”係統在船廠內部某個設備上預留的物理備份節點?
她顫抖著打開盒子。裡麵沒有複雜的儀器,隻有一枚小巧的、如同信號槍子彈般的金屬筒,筒身上有一個極其微小的按鈕,旁邊蝕刻著另一個更小的銜尾蛇徽記——這是“環之暗影”內部用於緊急定位和示警的信號發生器!顯然,這是陳哲為自己預留的後路之一!
一個瘋狂而絕望的念頭瞬間在蘇晚晴腦海中成形!
“周銳!”她猛地轉頭,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過來!”
一直蜷縮在另一個鍋爐陰影下、抱著頭瑟瑟發抖的周銳猛地一哆嗦,驚恐地抬起頭:“乾…乾什麼?”
“拿著這個!”蘇晚晴將那枚冰冷的信號筒塞進周銳沾滿煤灰和油汙的手中,“看到那個最高的、還沒完全塌掉的煙囪了嗎?”她指向鍋爐房另一側,一個在昏暗光線下聳立著的、鏽跡斑斑的巨大煙囪輪廓。
“看…看到了…”周銳不明所以,聲音發顫。
“爬上去!爬到你能爬到的最高點!然後,按下這個按鈕!”蘇晚晴的眼神如同燃燒的火焰,死死盯著周銳,“按下它!用儘你所有的力氣!把它發射出去!”
“發…發射?往…往哪發射?這…這是什麼?”周銳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小東西,如同捧著燒紅的烙鐵。
“這是信號!求救的信號!也是…吸引火力的信號!”蘇晚晴語速極快,“‘環’的人看到這個信號,一定會以為有重要人物被困在這裡求援!他們會派人過來!教皇現在自身難保,‘力量’要守著教皇,詭麵不知死活…來的很可能是外圍的雜魚!這會為林衍和夏梔減輕壓力!也可能…把可能還活著的其他人引過來!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引…引他們過來?!”周銳那隻完好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充滿了巨大的恐懼,“你…你瘋了?!那是引狼入室!他們會殺了我們!把我們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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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這裡也是等死!”蘇晚晴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崩潰邊緣的歇斯底裡,“老孫快不行了!老李撐不了多久!林衍和夏梔生死不明!汙血祭壇雖然毀了,但教皇還在!等他緩過來,我們連渣都不會剩!按我說的做!搏一線生機!或者…”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周銳,那眼神裡的瘋狂和決絕讓周銳渾身發冷,“我現在就讓你變得比老孫還安靜!”
赤裸裸的死亡威脅,加上眼前老孫瀕死的慘狀和鍋爐房外那如同實質的毀滅餘威,終於壓垮了周銳最後一絲僥幸。他看著手中那枚冰冷的信號筒,又看了看蘇晚晴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最終,他像條被逼到絕路的野狗,極其艱難、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我…我去…”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緊緊攥著那枚信號筒,如同攥著最後的護身符,連滾帶爬地朝著那巨大的煙囪基座跑去。動作笨拙而慌亂,幾次在煤灰中滑倒,又掙紮著爬起來。
蘇晚晴看著周銳消失在煙囪下方的陰影裡,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她轉身撲回老孫身邊,徒勞地按壓著他的胸口,做著毫無意義的心肺複蘇,眼淚無聲地順著沾滿煤灰的臉頰滑落,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每一次按壓,都像是在對抗著冰冷的死亡。
時間在絕望的等待和徒勞的搶救中緩慢流逝。鍋爐房內隻有老李微弱的喘息、蘇晚晴壓抑的啜泣和按壓胸腔的沉悶聲響。
突然——
“咻——!!!”
一聲尖銳刺耳的、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厲嘯,猛地從鍋爐房外、那巨大煙囪的高處響起!
一道刺目的、拖著長長尾焰的猩紅色光柱,如同地獄投出的標槍,猛地撕裂了舊船廠上空濃重的暗紅雲層和尚未散儘的汙染氣息,直衝雲霄!在極高的天際猛烈炸開,化作一個巨大、猙獰、緩緩旋轉的暗紅色銜尾蛇徽記!光芒刺眼,如同惡魔之眼,冰冷地俯瞰著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
信號…發射了!
蘇晚晴猛地抬頭,布滿淚痕的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成功了?還是…徹底暴露了?
幾乎在信號炸開的同一瞬間!
“嗡…!”
一股冰冷、死寂、帶著明顯驚怒和一絲混亂的意誌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猛地從舊船廠核心那片塌陷的廢墟方向掃過鍋爐房!是教皇!他被驚動了!
緊接著,鍋爐房外,遠處錯綜複雜的廢棄通道和坍塌的廠房陰影中,數個方向都傳來了急促、雜亂、帶著明顯驚疑和貪婪的奔跑聲和能量波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周銳的信號,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投入了冰塊!瞬間引爆了這片死寂戰場最後的混亂餘燼!
而就在這時——
“噗通!噗通!”
兩聲重物墜地的悶響,伴隨著壓抑的痛哼,猛地從蘇晚晴身後不遠處那個檢修通道的出口傳來!
蘇晚晴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回頭!
隻見檢修通道那黑黢黢的出口處,兩個渾身濕透、沾滿汙血和油汙、如同從地獄最底層爬出來的身影,正艱難地掙紮著爬出來,重重摔倒在布滿煤灰的地麵上。
是林衍和夏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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