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梁綠珠打斷她,聲音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堅定,“聽話。讓我……走得體麵些。莫要讓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她抬手,輕輕拭去阿阮臉上的淚珠,動作溫柔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阿阮泣不成聲,卻不敢違拗。她顫抖著打開那個紫檀木妝奩,取出最底層那套從未動用過的、華美到令人窒息的赤金點翠首飾——鳳穿牡丹的步搖,銜珠展翅的金釵,鑲著鴿血紅寶石的華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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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石崇在她生辰時,命洛陽最好的金匠,耗時數月,以西域進貢的最上等黃金與翠羽打造而成,價值連城。石崇曾言,“唯明月可配此輝”。
梁綠珠坐到梳妝台前。銅鏡中,映出一張清麗絕倫卻毫無血色的臉。阿阮強忍悲痛,用顫抖的手為她梳理如瀑的青絲。盤起高髻,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沉重的金飾一件件簪上。
每簪一件,阿阮的眼淚就落下一串。梁綠珠卻始終平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看著那金燦燦的華飾一點點壓上她的烏發,如同加冕,也如同……祭奠。
她換上了石崇最愛的、那身交趾國特有的水紅色輕紗舞衣,衣袂飄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最後,她拿起那支翠綠的竹笛,輕輕摩挲著笛身溫潤的紋理。這是她僅有的,來自故土的念想。
妝扮停當。鏡中人,雲鬢高聳,金翠輝煌,紅衣似火,美得驚心動魄,也美得……冰冷如霜。梁綠珠站起身,走到窗邊,再次推開那扇雕花的窗欞。
樓下的廝殺聲更近了,大門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伴隨著無數木屑飛濺和護衛絕望的怒吼聲——金穀園內院的大門,還是被撞開了!
黑壓壓的甲士如同決堤的洪水,咆哮著湧入園中。護院們的怒吼聲、兵刃的撞擊聲、垂死的慘嚎聲,瞬間達到了頂峰。抵抗的圈子在迅速縮小,石崇和他殘餘的死士,被重重圍困在通往明月樓的主道之上,如同怒海中的孤舟。
“大膽石崇,交出梁綠珠,本官或可留你全屍!”孫秀得意洋洋的聲音在混亂中格外刺耳,他騎在馬上,被親兵簇擁著,如同俯視獵物的禿鷲,貪婪的目光越過激戰的人群,死死鎖定了明月樓頂那抹刺目的紅影。
石崇渾身浴血,環首大刀卷了刃,身上甲胄破損多處,鮮血不斷滲出。他聽到孫秀的喊叫,猛地抬頭,望向明月樓。當他看清樓頂憑欄而立的那抹熟悉身影時,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綠珠!她盛裝打扮,立於危樓之上。在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背景中,她美得如此不真實,美得……令人心膽俱裂。
“綠珠……!進去!快進去……!”石崇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撕裂變形。
他奮力揮刀,想要殺出一條血路衝向明月樓,卻被如林的刀槍死死擋住,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梁綠珠聽到了石崇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她看到了他在亂軍中奮力掙紮、浴血搏殺的身影,那眼神中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利刃,刺穿了她最後強裝的平靜。
淚水,終於無法抑製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不是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是為了他此刻錐心刺骨的痛!
夠了。真的夠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血腥和硝煙的味道。她將手中的翠綠竹笛,輕輕放在窗欞之上。然後,她扶著雕欄,向前一步,踏上了那漢白玉砌成的、窄窄的欄杆邊緣。
勁風立刻吹亂了她的鬢發,吹得她水紅色的紗衣獵獵飛舞,如同燃燒的火焰,也如同……即將凋零的彼岸花。
樓下的激戰,在這一刻出現了詭異的凝滯。無論是石崇的稀疏殘部,還是衝入園中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愕然地抬起頭,望向那明月樓頂絕美的身影。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梁綠珠的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越過如林的刀槍,越過無數驚愕的麵孔,精準地、深深地,落在了石崇的臉上。那雙曾經清澈如深潭的眸子裡,此刻盛滿了淚水,卻亮得驚人,帶著無儘的眷戀、決絕的告彆,和一種磐石般不可動搖的托付。
石崇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他讀懂了那眼神中的一切!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目眥欲裂,發出野獸般的絕望咆哮:“不……綠珠!不要……”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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