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安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迅速起身,從櫃中取出乾淨的布巾和一套自己的備用衣袍——幸好他平日習武常出汗,耳房裡總會備著換洗衣物。
他猶豫了一瞬,終究沒敢貿然替邵庭更衣,隻將布巾和衣袍放在床邊,又倒了杯熱茶,小心扶起邵庭,讓他靠在自己懷中,一點點喂他喝下。
“殿下,我去找你的貼身宮女幫你換衣裳,去去就回。”他低聲安撫,指尖輕輕拂過邵庭濕漉漉的發梢,又迅速收回,像是怕自己的觸碰會褻瀆了什麼。
邵庭似乎恢複了些許意識,睫毛顫了顫,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周璟安的衣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的浮木。
周璟安喉結滾動,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道:“我不會走遠,隻是去尋人傳信給貴妃娘娘。”
他緩緩抽出手,又替邵庭掖好被角,這才轉身推門而出。
夜風撲麵,吹散了些許他心頭的急躁。
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靜和宮後門,那裡有他大哥安排的親信守著。
果然,張副將正抱劍立於暗處,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前:“公子,殿下如何?”
“無性命之憂,但需立刻傳信給貴妃娘娘。”周璟安聲音壓得極低,眼神銳利如刀,“記住,此事絕不可聲張,隻說殿下受了驚嚇,需靜養。”
張副將點頭,剛要轉身,周璟安卻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還有——查清楚李嬪今日的行蹤,尤其是她身邊那個穿綠裙的宮女。”
張副將一怔,低聲道:“公子懷疑……”
“不是懷疑。”周璟安眸色森寒,一字一頓,“是確定。”
夜晚,萬壽宴席上。
汐貴妃端坐於席間,唇角噙著得體的淺笑,指尖卻死死掐著酒盞,指節泛白。
殿內歌舞升平,觥籌交錯,皇帝正與幾位重臣談笑風生,可她的目光卻頻頻掃向殿門——庭兒仍未出現。
“汐貴妃。”皇後含笑舉杯,鳳眸微眯,“今日陛下壽辰,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可是擔心三公主?”
汐貴妃指尖一顫,險些碰翻酒盞,她強自壓下翻湧的焦灼,抬眸淺笑:“娘娘說笑了,臣妾隻是不勝酒力。”
皇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再開口,皇帝卻突然側首,目光淡淡掃過來:“汐貴妃,三公主怎麼還沒到?”
他的語氣平靜,可眼底卻閃過一絲銳利。
汐貴妃心頭一跳,剛要回答,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宮人疾步趨近,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娘娘,殿下找到了,但……”
“啪!”
酒盞從她指間滑落,砸在地上,碎成數片。
瓊漿濺上她的裙角,洇開一片暗紅,宛如血痕。
滿殿嘩然,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臣妾……臣妾失儀了。”汐貴妃踉蹌著起身,聲音微顫:“陛下,酒水汙了衣裳,容臣妾暫退更衣。”
皇帝眸光一沉,擔心的視線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又緩緩掃過皇後,最終淡淡頷首:“去吧。”
——那一眼,冷得駭人,皇後隻覺得渾身發冷。
皇後捏著金樽的手指微微收緊,麵上卻仍掛著雍容笑意:“陛下莫擔心,三公主年紀小,貪玩忘了時辰也是常事,不如讓本宮派人去尋……”
“不必。”皇帝打斷她,語氣平靜得近乎危險,“朕自有安排。”
他抬手示意樂師繼續奏樂,仿佛方才的插曲從未發生,可那明黃龍袍下的指節,卻已將袖中錦帕攥得發皺。
席間眾人察覺到異樣,氣氛驟然凝滯。
靜和宮外,長廊下。
汐貴妃幾乎是小跑著趕回宮中,裙裾翻飛間,發間的珊瑚步搖劇烈晃動,險些墜落。
“庭兒呢?!”她一把推開耳房的雕花木門,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崩潰與顫抖。
周璟安立刻起身行禮,麵色凝重:“娘娘,殿下已無大礙,隻是受了驚嚇,又嗆了水,太醫說需靜養幾日。”
汐貴妃幾步衝到床前,見邵庭閉目躺在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唇上還泛著淡淡的青紫,頓時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