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站在窗前,指尖輕輕撥開窗簾的一角,目光落在庭院裡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西裡爾正在指揮仆人們整理花園,黑色管家製服一絲不苟地貼合著他修長的身形,灰藍色的眼睛冷靜而專注,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但邵庭知道,他變了。
自從那晚之後,西裡爾變得更加沉默,更加順從,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邵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對付控製欲強的變態,就得比他更強勢。
你看,現在不是乖乖的了?
他放下窗簾,轉身走向書桌,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瑞福河邊地的地圖,指尖輕輕撫平紙上褶皺。
這塊地,是菲茨羅伊家族最肥沃的土地之一,也是父親生前最重視的產業。
可奇怪的是,自從父親死後,負責管理這片土地的佃農,一個叫老李的華裔老人,竟然也莫名其妙地死了。
官方說法是“突發疾病”,可邵庭不信。
一個健康的老人,突然“突發疾病”暴斃,甚至連屍體都被迅速下葬,連他的家人都沒見到最後一麵。
這絕不是巧合。
況且僅僅是一片再肥沃的土地,也不值得女王陛下如此大費周章地針對。
除非……
這地下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幕降臨,邵庭換上一身深色便裝,腰間彆著一把短刀,靴子裡藏著一把袖珍手槍。
他沒有通知西裡爾,隻帶了兩個信任的護衛,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莊園。
他得親自去看看。
瑞福河邊地一片寂靜,月光灑在田壟上,映出一片銀灰色的輪廓。
邵庭蹲下身,指尖輕輕撥開鬆軟的土壤,眉頭微皺。
這裡的土質確實肥沃,但奇怪的是,某些區域的土壤顏色明顯更深,像是被人翻動過。
他示意護衛警戒四周,自己則沿著田壟邊緣慢慢摸索。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塊硬物。
邵庭動作一頓,隨即小心翼翼地扒開周圍的泥土,露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礦石。
石頭表麵裹著紅褐色的黏土,看起來毫不起眼。
但當他將它握在手裡時,卻感到一種異常的沉重感。
不對勁。
邵庭迅速用隨身攜帶的水壺衝洗礦石,黏土被衝掉後,露出了暗灰色的晶體表麵,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是……
鎢礦?
邵庭的心臟猛地一跳。
鎢,一種極其堅硬的金屬,在19世紀是製造槍械、火炮膛線的關鍵材料,甚至能影響整個帝國的軍火工業。
如果這片土地下埋藏著鎢礦,那它的價值就遠不止“肥沃的農田”那麼簡單了。
邵庭的呼吸微微急促,腦海中迅速閃過父親生前那些反常的舉動,以及女王和史密斯子爵對這片土地的執著。
原來如此……
父親一定是發現了這裡的礦脈,而女王和她的爪牙們,絕不允許這種重要的資源掌握在一個華裔貴族手裡。
所以,他們偽造了債務,製造了“海難”,甚至不惜除掉所有知情者。
其中也包括那個可憐的老李。
邵庭的指尖微微發顫,但很快又恢複冷靜。
他迅速將土壤恢複原樣,示意護衛拿來探照燈,仔細檢查周圍的地形。
果然,在不遠處的河岸邊,他發現了幾處人為挖掘的痕跡,土壤被翻動後又草草掩埋,顯然有人試圖掩蓋什麼。
“少爺,要挖開看看嗎?”護衛低聲問道。
邵庭搖頭:“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站起身,目光深沉地望向遠處。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這片土地下很可能埋藏著足以改變整個帝國軍火工業的礦脈。
他得好好利用這個發現。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想想怎麼解決女王的“小麻煩”。
邵庭站在田壟邊,指尖摩挲著那塊暗灰色的礦石,思緒卻飄向了更遠的地方。
現在是1842年——這個年份在他腦海中烙下深深的印記。
因為就在這一年,《南京條約》簽訂,鴉片戰爭以清政府的慘敗告終。
香港島被割讓,五口通商,巨額賠款……這些消息漂洋過海傳到英國時,在倫敦的華人圈子裡掀起了無聲的驚濤駭浪。
邵庭記得父親當時的反應。
那個向來被誇獎優雅克製的菲茨羅伊男爵,第一次在他麵前摔碎了茶杯,瓷片飛濺,紅茶染紅了波斯地毯,像一灘乾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