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站在宿舍門口,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
門開了。
裡麵傳來一陣嘈雜的笑聲,混雜著遊戲音效和薯片袋被撕開的聲響。
“臥槽!這波團戰能輸?趙越你特麼會不會玩打野?!”
“放屁!老子野區都被反爛了,你們線上跟死人一樣!”
“彆吵了彆吵了,下把帶我上分,我請夜宵。”
邵庭麵無表情地走進去,三個室友齊刷刷抬頭看他。
劉至浩嘴裡還叼著半根辣條,衝他咧嘴一笑:“喲,庭哥回來了?來來來,正好缺個位置,開黑不?”
邵庭沒說話,隻是冷淡地掃了一眼他們亂七八糟的桌麵——泡麵桶、可樂罐、遊戲手柄,還有不知道誰的襪子搭在椅背上。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大學?
這就是他拚命考上的、全國排名第一的海城大學?
他的室友,一個逃課成癮的富二代,一個訓練逃課的籃球隊主力,一個看似老實實則網癮少年的普通人。
邵庭垂下眼眸,把電腦包放在自己那張整潔到近乎冰冷的書桌上。
“不了,我要做作業。”
他的聲音很淡,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劉至浩聳聳肩,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淡,轉頭繼續打遊戲。張子強和趙越也沒在意,嘻嘻哈哈地繼續他們的團戰。
邵庭打開電腦,戴上耳機,隔絕了身後的噪音。
他本以為,大學會不一樣。
他本以為,這裡會是精英彙聚的地方,每個人都像他一樣,為了未來拚命努力。
可現實是,哪怕是在最好的大學,混日子的人依舊占了大半。
真是可笑。
一個學期後,邵庭已經把三個室友摸透了。
劉至浩,家裡做房地產的,每個月零花錢比他獎學金還多,上課全靠代點名,考試前才臨時抱佛腳,但神奇的是從來沒掛過科。
張子強,校籃球隊主力,訓練和比賽是他逃課的最佳借口,但性格意外地講義氣,宿舍裡誰有事他都第一個幫忙。
趙越,表麵看著最普通,上課從不缺席,筆記記得比誰都認真,但一回宿舍就化身網癮少年,能通宵打遊戲到天亮。
邵庭不理解。
他不理解為什麼這些人能這麼輕鬆地活著,不理解他們為什麼對學業毫無敬畏。
更不理解為什麼他們明明看出了他的冷漠,卻還是堅持不懈地拉著他一起吃飯、一起上網、甚至硬拽著他去參加莫名其妙的聚會。
“邵庭,彆整天悶著,走!今晚學長請客,擼串去!”
“不去。”
“哎呀,就當陪我們嘛!你天天學習不累啊?”
“不累。”
“……”
劉至浩翻了個白眼,直接上手拽他:“少廢話!今天你就是被我們綁架了!”
邵庭皺眉,下意識想甩開他的手,可另外兩個人已經一左一右架住了他,半拖半拉地把他推出了宿舍門。
“你們——”
“閉嘴,再學就成書呆子了,今天你必須學會什麼叫大學生活!”
邵庭掙不開,隻能冷著臉被他們拖走。
……莫名其妙。
可漸漸地,邵庭學會了應付這些“社交”。
他很快明白了了,大學裡成績不是最主要的,人際交往和社會實踐活動也同樣是寶貴的資源。
他學會了在飯桌上恰到好處地微笑,學會了在學長學姐麵前客套寒暄,甚至學會了用玩笑話敷衍那些無聊的搭訕。
沒人看得出來,他笑容背後的冷漠。
直到某天晚上,劉至浩喝多了,勾著他的肩膀說:“邵庭,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嗎?”
邵庭沒回答,隻是衝他勾勾唇,不動聲色的把他的手臂推下去。
劉至浩打了個酒嗝,笑嘻嘻道:“你把自己關太死了。你以為彆人看不出來嗎?你笑的時候,眼睛裡根本沒溫度。”
邵庭的手指微微一頓。
“不過沒關係,”劉至浩拍了拍他的肩,“我們仨臉皮厚,不怕你冷。”
“……”
邵庭垂下眼,沒說話。
邵庭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擁有了“朋友”,是在大二上學期的一個深夜。
那天,他發高燒到41度,整個人昏昏沉沉地蜷縮在床上,連起身喝水的力氣都沒有。
他本想硬撐過去,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生病了就自己吃藥,嚴重了就咬牙去醫院,從不會麻煩任何人。
可這次,劉至浩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他不對勁,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當場罵了句臟話。
“操!邵庭你他媽燒成這樣不說?!”
邵庭想推開他,可手臂軟綿綿的,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下一秒,宿舍的燈被“啪”地打開,刺眼的光線讓他下意識閉了閉眼。
“怎麼了?”張子強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