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日教光鮮亮麗、慈善濟世的表象之下,其核心內部運轉著一套截然不同、甚至扭曲到令人發指的法則。
所謂“聖子”,從非天賜神授,而是源於教主與那些被教會稱作“母神人間軀殼”的女子所誕下的子嗣。
那些女子的來曆成謎,她們是否自願,是否真如教會宣稱般被奉為“神聖”,恐怕唯有教主本人心知肚明。
她們更像被精心挑選的容器,一旦完成生育使命,便會悄無聲息地“回歸母神懷抱”
——這是教會對“處理”二字的美化說辭。
所有降生的孩子,自出生起就被剝奪了世俗的親子關係,統一冠以“聖子”之名。
他們沒有母親,沒有父親,唯一的精神寄托是那個虛無縹緲的“母神”。
他們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由教會統一撫養長大,像培育特殊作物般被精心灌溉,從不知人間溫情為何物。
淩曜便是如此。
他沒有母親,沒有父親,童年是在教會那間純白得晃眼的房間裡度過的。
彆的孩子在聽童話、唱兒歌時,他學習的卻是晦澀的教義與冰冷的解剖學。
他們被反複教導:人的身體是罪惡的皮囊,靈魂唯有通過極致的痛苦與“奉獻”才能得以淨化。
但更重要的,是被灌輸一套唯一正確的價值觀:絕對服從教主,虔誠信奉母神,視教會利益高於一切,包括自身的生命。
他們學習如何禱告,如何摒棄世俗的雜念,如何通過近乎嚴苛的儀軌祛除肉身與靈魂的汙垢,以達到一種極致的、冰冷的“潔淨”。
這種潔淨,往往與排斥外界、否定人性本身的弱點與情感緊密相連,將人打磨成沒有溫度的工具。
而作為聖子,他們也背負著相應的神聖義務。
他們需要以身作則,引領更多的教徒洗淨罪孽,走向解脫。
這所謂的解脫,意味著教徒要將飽受折磨的皮囊奉獻出去,拋下所有財產,被放置於所謂的“靈舟”之上,流入那幽深的“聖河”.
美其名曰:洗清罪惡,讓靈魂回歸母神,獲得自由。
至於那些不聽話、試圖質疑或反抗的聖子,最終都會在教會內悄無聲息地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淩曜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衣物,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黑暗中,他急促地喘息著,眼前仿佛還殘留著夢中那片刺目的血紅,以及教主那張扭曲而慈祥的笑臉。
又是那個夢。
那個關於他七歲時洗禮的噩夢,如同附骨之蛆,糾纏了他十幾年。
教主溫暖而不容抗拒的手握住他稚嫩的手腕,將那柄冰冷布滿尖刺的鋼鞭塞入他手中。
地上跪著的,是他唯一能上說幾句話,那個和他同歲名叫“影”的聖子。
此時對方被蒙住雙眼,堵住嘴巴,像一隻待宰的羔羊般徒勞地掙紮,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嗚咽。
影去試圖找到剛剛入教不久的某個社會人員,希望對方把自己帶走,犯了聖日教大忌。
影以為那個慈善家必定善良正義,然而對方卻立刻變了臉色將此事告訴了教主。
教主高大的身影如同陰影籠罩著他,聲音卻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曜,影的靈魂即將掙脫汙穢的皮囊,回歸母神純淨的懷抱。你能親手為他超度,這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榮耀。”
教主緩緩蹲下身,那張糅合了慈祥與瘋狂的臉湊近他,眼神像毒蛇般鑽進他的瞳孔:
“笑啊,曜。要開心地笑。這是在為你自己積攢無上功德。唯有拋棄這凡塵的肉體,靈魂才能獲得永恒的潔淨。”
身後,二十米高的鎏金母神像屹立著,無數隻手臂托舉著人類的心臟、眼球、財富與欲望,每一隻手掌心都有一隻赤紅的眼睛,冰冷地凝視著下方。
母神端坐蓮台,臉上兩雙同樣赤紅如血的眼眸,帶著悲憫又貪婪的神情,俯視著這場獻祭。
所有的小聖子們都跪伏在地,臉上洋溢著不知真假的笑容,齊聲恭賀著影的“回歸”。
夕陽的餘暉透過彩窗,將一切染上血色。
教主看了看時間,聲音帶著催促:“曜,時間到了。母神正看著呢。快,為影祛除肉體的汙垢。記住,要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