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踏入淩曜的公寓,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賽車的狂熱元素、奢靡的享樂主義、甚至某種陰暗扭曲的審美……但絕不包括眼前這種。
這裡乾淨得令人窒息。
極簡風格的裝修,黑白灰的主色調,所有物品擺放得一絲不苟,仿佛用尺子量過。
沒有多餘的裝飾,沒有個人照片,沒有隨手放置的書籍或雜物。地板光可鑒人,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卻單調的消毒水氣味。
這不像一個家,更像一個剛剛徹底消殺完畢、等待入住的樣板間,或者……一個無菌實驗室。
邵庭站在玄關,竟一時不知該落腳何處,生怕自己的存在會破壞這種近乎變態的整潔。
他自己的家雖也整潔,卻堆滿了專業書籍與法醫工具,處處是生活的痕跡,絕不會像這裡,空曠得沒有一絲人味。
他想起剛才淩曜從門口消毒櫃拿睡衣時,他瞥見衣櫃裡的景象裡麵掛著的全是同款同色的黑色衣物,仿佛複製粘貼一般,隻有寥寥幾種款式,整齊得令人發指。
這個男人,似乎將一種極致的秩序和控製欲,延伸到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邵庭本以為,以淩曜的潔癖程度,會立刻衝進浴室清洗掉剛才外麵帶來的“汙穢”。
沒想到,淩曜卻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語氣甚至稱得上禮貌:“邵法醫,你先去洗吧。”
邵庭眼中閃過疑惑和驚訝。
淩曜勾了勾唇角,似乎覺得他的反應很有趣:“我洗澡慢,等我洗完,你身上的水早風乾了,指不定又沾了多少細菌。”
邵庭不再多言,轉身走進了浴室。
關上門,他迅速打量了一下這個空間:同樣極致簡潔,所有洗漱用品都是統一款式,整齊排列。
邵庭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傾瀉而下,衝刷著濕透的頭發與皮膚,終於驅散了些寒意與緊繃。
他洗得很快,同時豎著耳朵傾聽外麵的動靜。
就在他剛塗上沐浴露時,外麵隱約傳來了淩曜講電話的聲音。
邵庭立刻關小了水流,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向門邊挪了挪,試圖聽清內容。
但電話似乎非常簡短,他隻捕捉到幾個模糊的詞語:“……知道了……煩……處理掉……”然後通話就很快結束了,外麵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邵庭加快速度衝乾淨身體,擦乾,換上那套準備好的黑色睡衣,因為是淩曜的尺寸,對他來說有些大,領口滑落,露出半邊鎖骨,衣擺垂到大腿。
他顧不上那些,深吸一口氣,擰開了浴室門把手。
門剛一打開,他整個人就僵住了——
淩曜就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像一尊守門的冰冷雕像。
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翻湧著明顯的煩躁和一種近乎暴戾的冰冷,與剛才讓他先去洗澡時的平靜狀態判若兩人。
那通電話,顯然極大地破壞了他的心情。
“淩曜……”邵庭下意識地想從他身邊繞出去。
淩曜卻猛地抬眼,目光如同冰冷的鎖鏈瞬間釘在他身上。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徹底擋住了浴室門口的光線,不由分說地將邵庭堵了回去。
淩曜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邵庭,帶著消毒水的冷氣,拂過邵庭的額頭。
那眼神危險得令人心驚,像蟄伏的猛獸盯著獵物,透著點蠢蠢欲動的攻擊性。
邵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又想乾什麼?難道那通電話的內容與自己有關,讓他改變了主意,又想下殺手了?
他開始飛速計算: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如果淩曜突然發難,自己存活的概率有多大?腰後的槍被收走了,但他本身的身手應該可以打過淩曜……
念頭剛落,淩曜又向前逼近一步。
邵庭被迫向後退,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瓷磚牆麵,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絲質睡衣傳過來,讓他瞬間繃緊了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