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邵庭頗感意外的是,陳局長約定的用餐地點並非什麼私密性強的高檔餐廳,而是直接設在公安局頂層的局長辦公室。
推開厚重的實木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與他預設中“鴻門宴”的壓抑氛圍截然不同。
辦公室寬敞卻布置得異常簡樸,甚至帶著點過分的接地氣——牆上隻掛著幾麵表彰市局的錦旗,櫃子裡陳列著幾座集體獎杯,除此之外再無奢華裝飾。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老舊的木質茶幾,上麵疊著幾個普通的白色外賣盒,熱氣正從盒縫裡嫋嫋冒出,旁邊放著三副一次性碗筷。
陳局長已經從辦公桌後站起身,笑容和煦地迎上來。
他穿了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警用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肌肉線條,手上還沾著點剛拆外賣盒的油汙。
整個人看起來乾練又隨和,眉宇間帶著老一輩實乾者特有的勤儉氣質,絲毫沒有身居高位的疏離感。
辦公室一角還放著張簡單的折疊行軍床,素色床單鋪得平整,枕頭看起來硬邦邦的,顯然常有人用;
衣架上掛著件半舊的深色外套,款式樸素,袖口都磨出了細毛,看得出穿了有些年頭。
這裡哪像個市局局長的辦公室,倒更像個以局為家、常年加班的老刑警的臨時住處。
邵庭快速掃視了一圈,心中的警惕並未因這樸素的表象而放鬆,反而更加疑惑。
這與侯副局那種隱隱的官僚氣,以及聖日教可能關聯的奢華想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邵法醫,小邵妹妹,來來來,快請坐!”陳局長熱情地招呼著,聲音洪亮而真誠:
“我這剛回來沒什麼準備,就叫了幾個家常菜,咱們隨便吃點,主要是聊聊天,以及歡迎邵法醫你歸隊!”
他主動伸出手,和邵庭用力握了握,手掌粗糙有力,布滿老繭。
然後又笑著對邵穎點了點頭,語氣親切:“小邵妹妹現在在上大學吧?要好好念書,將來學有所成,也能幫你哥哥分擔分擔壓力。你哥哥可是我們局的寶貝,這次真是受苦了。”
他話語自然,眼神慈祥,完全是一副關心下屬、體恤家屬的長輩模樣,沒有半分官腔。
邵穎原本緊繃的神經,在看到這樸素的辦公室和聽到局長這番家常式的關懷後,明顯放鬆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乖巧地點頭回應:
“謝謝局長關心,我會努力的。”
邵庭麵上也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順著局長的話坐下:“局長您太客氣了,還專門破費。應該是我去向您彙報工作才對。”
“哎,彙報工作不著急,身體是第一位的。”陳局長擺擺手,親自給他們分發碗筷,動作熟練自然:
“來,我們先吃飯,邊吃邊聊。這家小館子的紅燒肉做得很地道,我經常點,你們嘗嘗。”
飯菜確實隻是普通家常菜的味道,但熱氣騰騰,充滿了生活氣息。
邵庭一邊應付著局長的寒暄,一邊心思回轉。
這位陳局長,和他通過各方信息拚湊出的“可能與聖日教高層往來密切”的形象,實在相差太遠。
他展現出的完全是一個憑借自身努力、從基層一步步實乾上來、至今仍保持儉樸本色的老警察形象。
飯菜的熱氣在簡樸的辦公室裡嫋嫋升騰,家常菜的香味混合著舊紙張和木製家具的氣息,營造出一種溫馨的氛圍。
陳局長夾了塊紅燒肉放進邵庭碗裡,語氣忽然沉了下來:
“邵法醫,你的情況我都清楚。這次能從爆炸裡挺過來,還願意回來工作,非常感謝您。但身體要緊,工作上的事慢慢來,彆勉強。”
他放下筷子,歎了口氣,眉宇間染上一抹愁緒:
“太平國際銀行的事,國內影響我們暫時壓下去了,但最棘手的,還是金庫裡丟的那些黃金。”
“那不止是銀行的資產,更是老百姓存的血汗錢、養老錢啊!現在銀行資金鏈緊,儲戶取不出錢,民怨已經起來了。”
話音頓了頓,他的聲音更低,帶著沉痛的惋惜:“其次就是我們的人——這次犧牲的都是好小夥,家裡的頂梁柱。這是太國這些年,性質最惡劣、代價最慘重的案子之一。”
“總統親自下了命令,必須徹查到底,嚴懲凶手!”
他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著種推心置腹的私密感:
“但總統也強調,調查要控製在可控範圍,不能過度聲張——免得引發社會恐慌,再被境外勢力借題發揮,影響咱們的國際形象和穩定。”
陳局長端起茶杯喝了口,繼續道:“我這次帶隊初步調查,結合各方情報,目前傾向於認為,這是境外敵對勢力策劃,聯合國內潛伏的恐怖組織,長期準備後做的惡性案件。
“他們要的不隻是錢,更是要製造混亂,打擊咱們的金融體係和政府公信力。”
邵庭麵上保持著恭敬與感激,微微欠身:“謝謝局長體諒和信任,我一定儘快恢複狀態,配合專案組工作,不辜負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