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曜是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而沉靜的包裹感中醒來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沒有立刻睜開眼,隻是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將懷中那具溫熱而柔韌的身體更緊地擁入懷中。
鼻尖縈繞著的不再是冰冷的消毒水味,而是對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昨夜情動汗水的乾淨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他緩緩睜開眼。
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沒有完全拉嚴的窗簾縫隙,在純黑色的床單上投下幾道柔和的光斑,驅散了房間裡最後一絲夜的寒意。
他微微偏頭,看向床頭櫃上的電子時鐘。。
這個數字讓他有片刻的怔忡。
他……竟然一覺睡到了天亮?
不是淩晨三四點被血腥的噩夢驚醒,心臟狂跳,冷汗涔涔地衝進衛生間劇烈乾嘔;也不是在無儘的冰冷和黑暗中輾轉反側,直到天色微明才疲憊地淺眠片刻……
他竟然睡得如此深沉,如此安穩。
一夜無夢。
或者說,即使有夢,也一定是溫暖而平靜的,沒有留下任何驚懼的痕跡。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懷中依舊熟睡的人臉上。
邵庭側躺著,麵對著他,呼吸均勻綿長。額前的黑發有些淩亂地搭在光潔的額頭上,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昨夜留下的那圈淡淡紅痕在他白皙的脖頸上依然隱約可見,像一道無聲的烙印,提醒著淩曜自己曾如何失控,又如何被救贖。
陽光勾勒著他柔和的側臉輪廓,讓他看起來有種不同於平日冷靜,毫無防備的柔軟。
淩曜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一片奇異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暖意。
他明白,從這一刻起,他冰冷有序絕對孤獨的世界裡,正式地、不容拒絕地擠進了另一個人。
至於這個人能停留多久?一天?一個月?一年?還是……更久?
淩曜不知道,也並不在意。
有一天,便珍惜一天。有一刻,便擁抱一刻。
對於他這樣在黑暗中生長、從未奢望過明天的人來說,此刻掌心真實的體溫和懷抱裡真實的重量,已是命運額外賜予的、近乎奢侈的饋贈。
就在這時,他懷裡的邵庭眼睫輕輕顫動了幾下,似乎即將轉醒。
他閉著眼,無意識地動了動,一隻手習慣性地往身邊探了探,像是在尋找什麼。
淩曜幾乎沒有思考,立刻伸出手,精準地握住了那隻微涼的手。
邵庭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隨即緩緩放鬆下來,反手握住了他,指尖自然地嵌入他的指縫,變成了一個緊密的十指相扣。
邵庭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初醒的眸子還帶著一絲朦朧的水汽,有些迷茫地眨了眨,隨即對上了淩曜近在咫尺的、專注凝視著他的目光。
那是一雙,邵庭從未在淩曜臉上見過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下顯得清透而溫暖,裡麵沒有了平日裡的譏誚、冰冷、暴戾或玩味,隻剩下一種近乎純粹的、柔軟的專注,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溫柔。
仿佛他是易碎的珍寶,需要被無比珍重地對待。
邵庭怔了幾秒,隨即一個自然而然的,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在他臉上緩緩綻放開來,如同破開晨霧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明亮。
“早啊,淩曜。”他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充滿了鬆弛和愉悅。
淩曜看著他的笑容,心口那點微弱的暖意仿佛被瞬間點燃,擴散至四肢百骸。
他唇角也不自覺地向上揚起,勾勒出一個清晰而真實的、褪去了所有陰霾與偽裝的笑意。
“早。”他低聲回應,指腹輕輕摩挲著對方的手背。
陽光灑滿房間,塵埃在光柱中輕輕飛舞。
純黑色的床單上,兩個身影緊密相擁,十指交扣,仿佛本該如此。
洗浴過後,兩人身上都帶著清爽的水汽和相同的沐浴露氣息,並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