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因著無數人的努力,軌跡悄然偏移。
蘇硯清依舊成為了地下黨的一員,但他的行動因更早獲得段明蘭的理解與暗中支持。
他與段明蘭之間,少了上一世的禁錮與試探,多了亂世中並肩作戰的默契與情愫,兩人在風雨飄搖中早早認清了彼此的心意,走在了一起。
北平,這座千年古都,在各方勢力的角力與無數人的堅守下,竟真的頂住了重重壓力,未曾淪陷。
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那些警報長鳴的日子。
淒厲的聲音劃破長空,百姓們驚慌失措地奔跑著,尋找掩體,孩子們被大人緊緊摟在懷裡,哭聲與壓抑的喘息交織。
天空中,塗著旭日標誌的敵機轟鳴著掠過,投下死亡的陰影,爆炸聲震得大地顫抖,瓦礫紛飛。
但每一次,都有英勇的空軍升空迎戰,也有地麵防空火力頑強還擊。
硝煙散去,滿目瘡痍中,人們互相攙扶著從廢墟中站起,眼神裡除了恐懼,更多了一份不屈。
漸漸地,報紙上的消息開始變化。
從最初的“我軍頑強抵抗”、“擊落敵機數架”,到後來的“戰線推進”、“光複某地”,最後,那夢幻般的鉛字終於印出——“抗戰勝利”。
勝利的消息傳來時,北平城陷入了狂喜。
鞭炮聲震耳欲聾,街頭巷尾擠滿了歡呼的人群,素不相識的人相互擁抱,淚流滿麵。
這一切,美好得像一場不敢奢望的夢,卻又真實地發生在眼前。
戰爭,比原先的曆史軌跡,提前五年結束了。
段家作為功勳卓著的家族,全體受邀前往南京接受表彰。授勳儀式盛大而隆重,鎂光燈閃爍,讚譽如潮。
段元帥胸佩勳章,意氣風發;段明昭軍裝筆挺,英氣逼人;段明蘭一襲旗袍,優雅乾練,與身旁的蘇硯清對視時,眼中有光。
然而,在授勳名單上,卻少了一個名字——邵庭。
他婉拒了一切榮譽,隻以段明昭家人的身份,安靜地站在觀禮席的角落,仿佛這一切的榮耀與他無關。
早有所疑惑的段明蘭在儀式結束後,於舉辦宴會的官邸後花園攔住了準備離開的邵庭。
夜色中的花園靜謐宜人,與遠處的喧鬨形成對比。
段明蘭倚在漢白玉欄杆上,點燃一支細長的香煙,煙霧嫋嫋升起,模糊了她銳利的眉眼。
“我一直覺得奇怪,”她開門見山,目光如炬地看向邵庭:
“為什麼你和明昭到哪裡,哪裡就能接收到那些國際匿名組織援助的尖端武器?那些東西,連歐美列強都未必裝備齊全。”
她吸了一口煙,繼續道:“還有你……你就像能預知未來。東北的戰事、北平的危機、甚至一些人的命運轉折點。”
“邵庭,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透過縹緲的煙霧看著邵庭,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迷霧,美好得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就會像這煙霧一樣消散不見。
邵庭轉過身,月光灑在他清俊的側臉上,神情平靜無波。他認真地看著段明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難道不好嗎?”
他微微歪頭,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趙常之活著,和你鬥嘴打鬨;段元帥活著,坐鎮北平;白雪蘭活著,有了新的開始;北平沒有淪陷,依舊是我們的家;你和蘇硯清也早早看清了彼此的心意,走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望向不遠處宴會廳的燈火,聲音愈發溫和:“而明昭,他好好的活著,站在這裡,享受著應得的榮光。”
他轉過頭,對段明蘭露出一個極其溫柔,卻莫名讓人心頭發酸的笑容:
“段小姐,這樣的結局,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段明蘭沉默了,香煙在指間靜靜燃燒。
是啊,這幾乎是完美得不敢想象的結局。
每一個遺憾都被彌補,每一個傷口似乎都被撫平。
可為什麼,眼前人說出這番話時,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種深不見底的傷感?仿佛這圓滿之下,掩蓋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巨大的代價和背離。
仿佛事實本不該如此。
“好,當然好。”段明蘭按滅煙蒂,聲音有些沙啞:“可是邵庭,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邵庭輕輕搖頭,語氣淡然:“段小姐,你高看我了。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很多事情隻是巧合,或者說,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你想多了。”
他說完,微微頷首,準備離開。
“等等!”段明蘭下意識伸手攔住他,一個問題脫口而出:“你有時候透過明昭,到底在看誰?”
邵庭的腳步猛地頓住,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失笑:
“看誰?”
他重複了一遍,隨即笑容加深,目光清澈地看向段明蘭,語氣無比肯定:
“我看的,自然一直都是段明昭啊。”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越過段明蘭,看到了花園入口處正擔憂望過來的段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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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庭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真實而明亮,帶著顯而易見的依賴和喜悅,他快步朝那人走去,再沒回頭。
段明蘭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自然而然地伸手將邵庭攬入懷中,低頭關切地詢問著什麼,而邵庭仰頭笑著回答,兩人之間的親密與愛意流淌自然,不容置疑。
段明昭看著邵庭的眼神,充滿了欣賞、愛戀和毫無保留的信任。
直到他們牽著手,相攜走向停在不遠處的汽車,段明蘭的目光依舊沒有收回。
夜色漸深,指尖忽然傳來一陣灼痛。
她低頭,才發現是燃儘的煙蒂燙到了手。
她猛地回過神來,將煙蒂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看著那對璧人上車離去的身影,最終隻是化作一聲複雜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