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妙玉之後,不知怎的生出了爭強好勝之心。與妙玉談詩論詞,還玩起了聯句。
兩個女子,一大一小,金句頻出,妙語連珠,隻是站在旁邊的張月如發現,不管是誰,說出好句子,都會偷偷瞟賈雨村一眼。
正在氣氛歡快之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喊聲:“賈雨村入得,我就入不得?難道一個七品禦史,比我這京營都尉大嗎?”
雅舍中頓時鴉雀無聲,妙玉和林黛玉的兩雙美目都看向賈雨村,不同的是,黛玉安詳,妙玉憂愁。
從林府到張家灣,一路上看過賈雨村殺人闖關,林黛玉早有了一種念頭:今後如何不管,跟著賈雨村,眼前虧是吃不著的。
賈雨村站起身來,漫步走到寺門口,隻見鐵捕頭和兩個鹽捕站在門口處,正和對麵的幾人對峙。
領頭的是個大胡子武官,身邊圍著十來個營兵。再看身邊那個皮青臉腫的無賴公子,此人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父親仇都尉了。
仇都尉氣勢十足,站在蟠香寺門前,自以為占據了道德製高點,指手畫腳,十分囂張。
“寺廟關門不接待香客,我們管不著。可既然打開門了,難道還厚此薄彼,看人下菜碟嗎?
他賈雨村是官,我仇某也是官,我的官比他還大呢!他巡鹽副使可管不到寺廟裡來。
難道就因為他是小白臉兒,就可以入,我是大老粗,就不讓入?”
周圍見有熱鬨看,早就圍過來一圈人,此時聽見仇都尉一語雙關,哄堂大笑,紛紛點讚。
“此話不假,拜佛哪用區分長相,眾生平等嘛,分明是寺內尼姑心存偏見,喜歡小白臉!”
“此言差矣,若是尼姑喜歡小白臉,我的臉比他們二人都白,為何幾次上門,也被拒之門外?”
“你臉白是得了白癜風啊!誰知道你那玩意傳染不傳染啊,尼姑不讓你進門是自然之理!我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白!”
“你那是慘白,郎中說你腎虛之極,你老婆到處給你買驢鞭,你當我們不知道嗎?
你再看看賈大人,不光臉白,還長得高大魁梧,胳膊比你腿都粗,腿比你腰都粗……你比得了嗎?”
“粗有何用?當心粗中有細!何況小尼姑才多大年紀,自然是喜歡翩翩少年的,並不是越粗越好,過猶不及!”
“你懂個屁,看門的可不是小尼姑,那中年尼姑自然是喜歡賈大人這般的,何況還有老尼姑呢……”
賈雨村麵色平靜,身為男人,他前世今生都聽過許多汙言穢語,自己也不是謙謙君子。
可在佛門淨地,如此議論,可見這些人全無敬畏之心。信佛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不可測。
妙也師太說得沒錯,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登基,太上皇的餘威雖在,也已經是夕陽返照。
京城或許還好,大奉其他地方,卻早已在悄悄改變,佛寺威嚴消退不過是一個縮影罷了。
但對信仰的敬畏,是人性和獸性的分界。信佛也好,信道也罷,信儒也可,信法也行,總要有個底線兜著。
一旦人對一切底線都不在乎了,不相信有報應存在了,人性就會逐漸淪喪,趕上混亂之時,就會發生可怕的事。
妙玉還要在這蟠香寺呆上幾年呢,這種苗頭必須掐一掐,眼前就是現成的鐮刀,揮起來就是了。
賈雨村看著仇都尉微微一笑:“仇都尉,你知道禦史是乾什麼的吧?你犯了欺君之罪,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