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驚醒的老張光著腳站在賈雨村的身前,手裡抓著一張板凳,一副要上就先上我的忠仆形象。
瞎老太太睡得更熟,此時才被喧嘩聲驚醒,習慣性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發現並沒有什麼用,拿起拐杖,先保護好自己。
黑衣女子一臉懵逼,瑟瑟發抖,語無倫次:“不不不,我不是來行刺的,我隻是被派來服侍老爺的。”
賈雨村義正言辭:“放屁!我問你,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女子咬咬牙,忽然下定了決心:“分明就是你讓人在花船定了我,媽媽才會派人來的,你怎麼不認賬了呢?”
賈雨村衝著衝進來的眾人一拱手:“本官是回京城述職的禦史,今日請各位做個見證。
這女子深更半夜,忽然登門,號稱要服侍我,卻在我酒中下毒,想要行刺本官!
本官要向順天府報案,究竟這三方客棧是黑店,還是另有人要害我,必要審問清楚!”
賈雨村亮出禦史身份,順天府捕快和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都不敢怠慢,立刻將女子和胖掌櫃都控製住了。
賈雨村讓老張帶著瞎老太太跟上,自己昂然隨著眾人去順天府,不少吃瓜群眾不顧天黑,也跟隨其後。
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阻攔,說已經宵禁,除了打更巡夜,或是領了牌票可以夜間活動的商販,尋常人不可上街。
吃瓜群眾們則紛紛表示:“我等都是此案證人,豈是尋常人?豈有審案而證人不到之理?”
那些兵丁無可奈何:“當證人又不是什麼好事兒,你們何以如此熱心?”
眾人笑道:“這女子如此姿色,當屬花魁。花魁上門刺殺官員,這等事幾輩子遇得上?豈可錯過?”
順天府尹袁華本已睡下,想不到有人擊鼓,頓時大怒,喝令衙役捕快,趁自己穿衣服的功夫,先把擊鼓之人痛打一頓。
不管是哪一級的衙門,門口的鼓都不是隨便可以敲的,所謂擊鼓鳴冤,那得是正規渠道走不通了,才能直接去擊鼓。
所謂正規渠道,就是先寫狀紙,通過衙門專門接受狀紙的文書投遞,官員看了狀紙後,覺得值得立案審理,才會升堂審案。
如果官員覺得此事太小,芝麻綠豆一般,壓根不值得升堂,那就會駁回狀紙,讓告狀地去找裡長或族長評理去。
也就是說,張家的豬吃了李家的糠,趙家的瓦砸了王家的窗,娶的媳婦和媒婆給的畫像貨不對板……
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自有基層調解人員,根本沒資格上堂審理。
如果你覺得不服,堅持認為隔壁老王偷看洗澡這事兒對你家造成了重大傷害,那就可以去擊鼓了。
擊鼓之後,官員會讓人查看你是否遞過狀紙,若是遞過被駁回了,擊鼓無罪。
如果你沒遞過,直接擊鼓,那就是沒走過正規渠道,先打一頓,再審案。
而還有一種情況,不管你走沒走過正規渠道,都要先挨一頓打,那就是下班時間擊鼓。
官員也是要下班的,下班之後也是要休息和嗨皮的。如果你不讓人家嗨皮,人家自然也不讓你好過。
但當袁華穿好官服上堂之後,看見站在堂下的賈雨村一身官服,先是一愣。
等聽賈雨村說完案情後,袁華看向堂下跪著的黑衣女子,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媽的,早就告訴他們不要搞什麼上門服務,這下不管結果如何,作為京城治安主管部門,老子都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