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閣議事廳內,天樞帝君投影帶來的星辰威壓如同凝固的冰川,將空氣都凍結成沉重的鉛塊。碎裂的黑曜石地麵、瀕臨崩潰的梁柱、被壓得半跪在地的眾人,構成一幅絕望的圖景。唯有白淺與吳長生,在星辰鎖鏈冰冷的鋒芒直指下,如兩柄不屈的利刃,挺立在風暴中心。
“交出混沌星核的線索…或者,交出那個能引動靈犀晶共鳴的凡人…”天樞帝君宏大冰冷的聲音,如同命運的鐵錘,重重敲擊在每個人的神魂之上。那環繞其身的星辰鎖鏈猛地繃緊,議事廳發出刺耳的哀鳴,穹頂陣盤光芒瘋狂閃爍,細碎的石屑簌簌落下。
白淺冰魄般的眼眸直視著投影深處那雙冰冷的恒星之眸,嘴角竟緩緩勾起一絲極淡、卻帶著萬古寒霜的弧度,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笑話。她尚未開口,吳長生低沉的聲音卻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帶著洞悉一切的穿透力響起:
“帝君好算計。假玉帝之名,行僭越之事。汙神血,劫靈礦,滅口焚書…步步緊逼,隻為那混沌星核。至於長生…”他手中的鑒魔鏡嗡鳴震顫,裂紋中光芒流轉,映照著天樞帝君的投影,也映照出吳長生眼中銳利如電的寒芒,“不過是你覬覦靈犀本源、覬覦創世偉力的一塊踏腳石罷了。”
天樞帝君投影周遭的星輝微微一滯,隨即爆發出更加刺目的光芒,冰冷的怒意如同實質的寒潮席卷開來,幾乎要將空間凍結!議事廳的溫度驟降,連呼出的氣息都凝結成白霜。他顯然沒料到,一個下界凡人,竟敢如此直刺他的要害,更將他的圖謀赤裸裸地剖析出來!
“放肆!”天樞帝君的聲音裹挾著星辰崩滅的威壓,壓得眾人神魂欲裂,“螻蟻妄測天心,罪該萬死!本君行事,何須向你等解釋?旨意便是天條!違逆者…”
他的話語被吳長生毫不畏懼地打斷,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星輝的帷幕:“旨意?帝君何不解釋一下,三日前,青冥峽!你麾下那些手持‘破星神紋槍’的天兵天將,又是奉了哪道旨意,屠戮我人界三百龍驤衛,劫掠修複定界塔的靈礦?!”
“轟——!”
隨著吳長生這石破天驚的質問,整個議事廳徹底陷入一片死寂,連星辰鎖鏈勒緊梁柱的呻吟都仿佛被凍結了。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周顯、蕭淵等人更是目眥欲裂,悲憤與恐懼交織。質問神界帝君!這簡直是形神俱滅的滔天大罪!
天樞帝君投影的星輝劇烈翻湧,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星海。那雙冰冷的恒星之眸,第一次真正地、牢牢地鎖定了吳長生這個他口中的“凡人”。那目光中蘊含的殺意,幾乎要將他從存在層麵徹底抹除!
“無知螻蟻!”天樞帝君的聲音如同億萬冰棱摩擦,帶著被冒犯的極致森寒,“本君行事,自有深意!區區下界礦藏,能為本君大業所用,是爾等的榮幸!至於那些不識抬舉的兵卒…哼,螳臂當車,化為星塵,是他們的歸宿!”
他不再理會吳長生,冰冷的視線重新落回白淺身上,帶著最後通牒的殘酷:“白淺!本君的耐心有限!給你三息!交出星核線索或那凡人!否則,此地連同這些螻蟻,即刻化為宇宙塵埃!比如現在…你的商隊,正化為星塵!”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樞帝君投影手中的星辰權杖虛影輕輕一頓。議事廳穹頂那模擬星河的陣盤驟然投射出一片扭曲的光影,仿佛跨越了時空——那光影中呈現的,赫然是三日前的青冥峽古道!慘烈的一幕,如同冰冷的噩夢,在所有人眼前驟然上演!
倒敘:三日前,青冥峽古道)
正午的烈日被兩側高聳入雲的嶙峋山崖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吝嗇地灑在蜿蜒如腸的古道上。風在峽間呼嘯,帶著砂石特有的乾燥氣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來自地脈深處的陰冷。龐大的商隊在狹窄的古道上艱難行進,沉重的車輪碾過碎石,發出單調而壓抑的隆隆聲。
這支隊伍比蕭淵口中覆滅的龍驤衛車隊規模小了許多,但護衛力量卻更為精悍。護衛不再是清一色的龍驤衛重甲,而是身著萬象閣製式玄色軟甲、氣息沉凝的修士,其中不乏金丹乃至元嬰期的好手。隊伍核心,是十幾輛被厚重符文帆布嚴密覆蓋、由特殊金屬打造的加固馬車。拉車的並非凡馬,而是幾頭體型健碩、頭生獨角、皮毛隱隱泛著金屬光澤的“鐵甲犀獸”,步伐沉穩,力大無窮。
周顯騎在一頭格外雄壯的鐵甲犀獸背上,眉頭緊鎖,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兩側陡峭的崖壁和幽深的陰影。他換下了平日裡的錦袍,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玄色勁裝,腰間懸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劍鞘上流淌著隱晦的符文微光。一股沉重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心頭。
“都打起精神!青冥峽這段路不太平,陣法節點剛被修複,難保沒有疏漏!”周顯的聲音灌注了靈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護衛和車夫的耳中,“尤其是‘戊’字號車!裡麵是閣主親點的‘靈犀共生礦’,不容有失!給我盯緊了!”
他口中的“戊”字號車,被夾在車隊中段,由四名氣息最為深厚的元嬰期護衛分守四角,車體上的符文尤為密集複雜,隱隱散發出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極其微弱的生命脈動感。這並非單純的礦石,而是吳長生在虛界戰後,利用新生靈犀花的氣息催化某些特殊靈礦產生異變的核心材料,對修複定界塔和後續計劃至關重要。
就在車隊即將穿過峽穀最狹窄、光線最為晦暗的一段“一線天”時——
毫無征兆!
“咻——!!!”
一道璀璨到極致、純粹由冰冷星輝凝聚而成的鎖鏈,如同從九霄之外垂落的審判之矛,撕裂了峽穀上空稀薄的雲氣,帶著洞穿虛空的厲嘯,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領頭一輛裝載著普通防禦陣基材料的馬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沒有火光衝天。那被貫穿的馬車連同拉車的兩頭鐵甲犀獸,在被星鏈觸及的瞬間,連悲鳴都未曾發出,龐大的身軀連同堅固的車體,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從接觸點開始,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化作無數閃爍著冰冷微光的星塵顆粒,被峽穀的風一卷,便徹底消失在空氣之中!原地隻留下一個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圓形孔洞,以及周圍地麵被高溫瞬間晶化的琉璃狀痕跡!
死寂!極致的死寂籠罩了整個峽穀!
緊接著,是倒吸冷氣的聲音和無法抑製的恐懼低呼!
“敵襲!!!”周顯的嘶吼如同驚雷炸響,瞬間打破了死寂!他反應快到了極致,在星鏈出現的刹那,腰間的古樸長劍已然出鞘!劍身嗡鳴,爆發出刺目的青金色光芒,帶著他畢生的修為和決死的意誌,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驚鴻,狠狠斬向那貫穿馬車後、餘勢未消、正欲縮回蒼穹的璀璨星鏈!
“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