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衛彬當然不可怕,可怕的隻是葛青梅的內心。
作為基層鄉鎮工作經驗豐富的機關乾部,她太清楚眼前的這一幕是什麼情況了。
在官場上,這叫威信。
同樣可以用另外一個詞來取代,那就是人心。
一個領導乾部,自身所具備的威信可以來自於其所任的職務,屁股決定權力,權力產生威信。
但是職務所帶來的權力絕對不是一定可以拿捏住人心的。
當然了,葛青梅很清楚黎衛彬所具備的威信也跟他處事的風格有關係,跟王日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需要的不是軟言軟語,有時候看似粗暴的方式會更有效。
然而粗暴的處事方式,前提就在於他必須具備足夠的威望和被信任。
剛剛王日和有一句話令她十分觸動,作為前任河塔鎮鎮黨委委員、副鎮長,黎衛彬居然跟河塔鎮的群眾一起下過地、施過肥、挑過糞,她葛青梅自認為做不到這一點。
“王日和你行啊,現在敢跟我打哈哈了是吧?”
“我看當初你王日和家的大棚沒進試點名單,我就不該給你開口子。”
“現在倒好,大棚蓋好了,口袋鼓了,工作有了,腰板也硬了,開始給我臉色了是不是?”
屋子裡。
被黎衛彬這麼一擠兌,王日和將近一米八的農村漢子整個人都呆立在那裡,臉色漲得通紅,要是有條地縫的話他恨不得馬上就鑽進去。
黎鎮長說的對。
當初鎮上要搞綠色蔬菜大棚的時候,他們王嶺村跟隔壁的兩個村是跳的最厲害的,死活就是不肯同意。
後來補貼的政策下來,一開始反對的人開始悄默默地跑到村裡來簽合同,也就是他王日和被蒙在鼓裡。
等後來村裡下發試點名單,公布養豬場和飼料廠招工通知,隻允許參與試點的農戶報名以後,他也急了。
最後要不是麵前的小黎鎮長開了口子,按照前麵羅洪濤那個王八蛋的官僚做派肯定沒他王日和的份。
就更彆說考慮到他父母年邁,老婆又病重,這個小黎鎮長還專門給他們家弄了一個飼料廠的工作。
“黎鎮長,我真沒有這個意思。”
“我王日和雖然隻有小學畢業的水平,但是好歹還是分得清的,這次是我挑了頭,也是我動了手,我跟你認錯,我說話算數,現在就去醫院裡給王乾部道歉。”
冷哼了一聲黎衛彬也沒搭理他,而是直接扭頭看向另外兩個人。
“那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王日和動手打人了,田埂的那個坑是誰挖的?”
此話一出屋子裡瞬間就變得一片寂靜。
葛青梅跟周大海聞言更是死死盯著黎衛彬,似乎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判斷。
畢竟王濤雖然口口聲聲說聽到了有人說這個事情,但是確實很難查清楚,畢竟農村裡一沒有監控而沒有人看到,而且村裡人還裡外一致口風很緊,問是不可能問出來的。
然而聞言那兩個年輕人對視了一眼,看了看黎衛彬又看了看王日和,過了好一會兒才在眾人一臉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點了點頭。
“黎…黎鎮長,那個坑確實是我們弄的。”
“不過其實我們也沒挖,那裡本來就有個坑,前麵是用兩個沙包填住的,後來那個王乾部來了村裡好幾趟,每次都是罵罵咧咧的說話又難聽,所以……”
聞言黎衛彬簡直就差點給氣笑了,這兩人觀察的倒是仔細,連王濤走哪條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還就挑了和有坑的路子。
“所以什麼?”
“所以你們就把沙包拿掉了是吧?”
兩人頓時也不說話,又過了片刻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