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梅幾乎癲狂的狀態和在審訊室裡不甘的委屈模樣,在林涵宇腦海裡卻閃過幾個與之相關極具諷刺的畫麵:
救護車上何曉梅認出李大坤那瞬間驚喜的一瞬;
飯館電視裡看到粉絲們狂熱到變形的臉,因激動導致瞳孔放大的樣子;
還有,車禍現場,沐雲轉頭本想陳慶東時候那複雜的眼神。
極致的迷戀、極致的奉獻、極致的扭曲......愛與毀滅的邊界,有時竟隻隔著一層名為“執念”的薄紗。
可以是比鋼絲更堅固,也可以脆弱得被火苗輕輕一撩就灰飛煙滅。
他心底有一根莫名的弦被重重的撥動,隱隱作痛。然而,眼前的何曉梅,是不是又在詮釋她那偏執的另一麵?
經偵的資料中顯示,李明知道馮翠這個名字,卻從沒有見過這個人,因為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賬戶是什麼時候開的。
隻不過是從他父親手中接過來的而已。
但何曉梅現在的狀況,很可能就是撕開幾起案件的開端,在這撕心裂肺不可置信的嘶吼中,會逐漸露出猙獰的一角。
今天的審訊到這裡已經可以結束,何曉梅的精神狀態也不適合再繼續審訊。
結束第一次審訊之後的幾個小時,趙聰帶回來了何曉梅的銀行賬戶記錄。
“聰哥,查的結果怎麼樣了?”林涵宇立刻問道。
趙聰神色凝重地將一疊厚厚的打印件遞給宋文遠:“老大,你先看,有點……不對頭。”
宋文遠接過資料,越翻臉色越是難看。
林涵宇看著兩人的表情,心知不妙:“怎麼了?”
趙聰這才解釋道:“何曉梅有三個賬戶,一個是她讀書時候開的,用來繳納學費的,早已經清零。第二個賬戶是醫院的工資卡,卡上還有七萬零七十多的餘額。問題在第三個賬戶!”
他指著宋文遠麵前的資料,這個賬戶餘額也為零,但流水記錄多得嚇人!進賬出賬頻繁,金額跨度極大,從幾萬到幾百萬不等,而且——”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所有大額進賬,停留時間極短,基本在到賬後兩小時內就被轉走了,收款方信息指向同一個海外賬戶——就是早上何大誌說的那個,戶主是馮翠!”
林涵宇倒吸一口涼氣:“幾百萬?!她一個藥劑師,哪來的幾百萬?”
宋文遠合上資料,手指在硬質的封麵上敲了敲,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何大誌早上那包煙的‘報應’,來得可真快啊。”
林涵宇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早上經偵的何大誌用馮翠賬戶的情報“敲”走了一包煙,下午,刑偵這份詳儘的、坐實馮翠賬戶接收巨額資金的流水記錄,就能理直氣壯地去“敲”經偵的門了。
因為馮翠賬戶的海外銀行按照當地法律和規定,不提供賬戶詳情,而何曉梅的賬戶轉賬記錄至少就可以坐實了一些證據。
趙聰會意地咧嘴一笑:“老大,這事交給我去辦!保證把該‘敲’的都‘敲’回來!”
宋文遠點點頭,這個小小的辦公室插曲,不過是他調節緊繃氣氛的一個方法而已。
眼下真正的關鍵,是撬開何曉梅的嘴,挖出馮翠的下落和真相。
至於馮翠……隻希望那份內部協查通告能儘快帶來好消息。
趙長生對馮翠卷款失蹤不聞不問的態度,本身就透著詭異——是愧疚,是畏懼,還是……同謀?
當天傍晚,再次提審何曉梅。
她的情緒似乎平複了一些,但整個人像被抽掉了精氣神,萎靡地縮在審訊椅裡,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就像是個大病初愈的人。
麵對林涵宇和宋文遠的詢問,她這次顯得異常“配合”,有問必答,但聲音乾澀麻木。
銀行賬戶是馮翠拿她的身份證去辦的,還是在剛參加工作後不久。
因為是從小嗬護她的姨媽,何曉梅沒有任何懷疑,甚至沒多問一句用途。
對趙鑫投毒的事,她依然堅持之前的說法,恨他阻撓了馮翠和趙長生的姻緣,否認與李明、李大坤或馮翠有關。
苯二氮卓的來源也改了口供,承認並非偷拿醫院損耗藥品,而是通過精神科王醫生虛開病人病曆、少量多次配出來的。
至於王醫生為何幫她,又是一個“舔狗”的狗血故事,舔到最後麵臨的很可能是牢獄結果。
然而,當話題再次聚焦到馮翠身上時,何曉梅提供了一個看似微小卻可能至關重要的信息。
“當年……我剛上初中,姨媽離開我們家,”何曉梅的聲音帶著遙遠的回憶感,“她走之前說,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可能是結婚。”
“可是,”林涵宇緊盯著她,“馮翠的戶籍檔案上,婚姻狀態是未婚。”
“我不知道……”何曉梅茫然地搖頭,“她沒說清楚。後來,大概是我上高中那會兒,她突然又回來了,找到了我。我問過她,她說……離了,所以就回來了。”
她頓了頓,似乎在努力回憶一個模糊的片段,“對了,有一次……大概是大學時候吧?我偶然聽到她打電話,說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方言,調子又急又快,卷舌音特彆多。跟我以前去滇省旅遊時聽到的當地話有點像。她講得非常流利,感覺……像是在那邊生活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