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清蒸鱸魚的香氣混著沉默在餐桌上蔓延。齊司禮突然放下筷子,瓷勺碰在碗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明天帶學生去黃山寫生。"他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一個月。"
趙明遠正在剝蝦的手頓了頓,蝦頭在指間爆出猩紅的汁液。他抬眼看著齊司禮,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這麼突然?"
"學期安排。"齊司禮的鏡鏈垂在鎖骨處,隨著他起身的動作輕輕搖晃,"上個月就訂好的。"
顏嫣低著頭,數著碗裡的飯粒。她聽見趙明遠的指節在桌下發出"哢"的輕響,也看見齊司禮收拾餐巾時,無名指上那道戒痕比平時更明顯。
油畫顏料的味道從畫室門縫裡滲出來。顏嫣抱著作業本經過時,聽見裡麵傳來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還有趙明遠壓低的冷笑:
"這麼急著走?"
"你不是一直嫌我管太多?"齊司禮的聲音混著折疊襯衫的窸窣聲,"正好清淨。"
顏嫣加快腳步,卻還是捕捉到趙明遠最後那句帶著酒氣的話:"...最好彆讓我知道你是為了躲什麼。"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顏嫣的數學題本攤在膝頭,鉛筆尖已經折斷三次。隔壁主臥的爭吵聲時斷時續,像壞掉的收音機:
"...你以為我不知道?"趙明遠的聲音帶著瓷器碎裂的脆響,"下午你去銀行轉了五十萬..."
齊司禮的回應聽不清,但牆壁傳來"咚"的悶響,像是誰被按在了衣櫃上。
顏嫣把臉埋進掌心,聞到了弟弟臨走時塞給她的瑞士糖的甜膩香氣。
天還沒亮,行李箱輪子碾過鵝卵石路麵的聲響就驚醒了淺眠的顏嫣。她赤腳跑到窗前,正好看見齊司禮把畫具箱放進後備箱。
晨霧中,他的身影像一幅被水洇濕的水墨畫,白襯衫的衣角被風吹起,露出腰間一小片淤青——昨晚趙明遠留下的。
引擎發動前,齊司禮突然抬頭看向她的窗口。顏嫣慌忙後退,卻還是對上了他鏡片後那雙平靜的眼睛。他極輕地搖了搖頭,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當車尾燈消失在林蔭道儘頭,主臥的窗簾猛地被拉開。趙明遠赤裸著上身站在窗前,手裡的煙頭在昏暗的室內明明滅滅。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餐桌上,照亮了擺在盤子裡的煎蛋。這可不是普通的煎蛋,它被管家精心地擺成了一個完美的太陽形狀,金黃的蛋黃宛如太陽的中心,周圍的蛋白則像光芒一樣向外散開。
趙明遠坐在餐桌前,看著眼前這個精致的煎蛋,嘴角微微上揚。他拿起叉子,輕輕戳破蛋黃,看著那金色的液體緩緩流出,漫過盤底,仿佛太陽的光芒在蔓延。
就在這時,他突然抬起頭,目光落在了對麵的顏嫣身上。顏嫣正安靜地吃著早餐,她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上,微微遮住了她的側臉,使得她看起來有些神秘。
趙明遠凝視著顏嫣,嘴角的微笑漸漸擴大,然後他輕聲說道:“這一個月,我親自輔導你功課。”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仿佛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樓上畫室的門大開著,地上散落著幾張被撕碎的寫生稿。其中一片殘紙上,隱約可見黃山迎客鬆的輪廓,旁邊用鉛筆寫著小字:
"等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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