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三人之間凝固的氣氛。
李勝利皺著眉頭掏出手機,來電顯示是舅舅。他剛按下接聽鍵,電話那頭就傳來趙父沙啞哽咽的聲音:\"勝利...你姥爺走了。\"
\"什麼?!\"李勝利的臉色瞬間慘白,手機差點滑落。他從小在趙家長大,姥爺對他而言比親爺爺還親。
幾乎是同一時刻,顏嫣的手機也震動起來。她看著屏幕上閃爍的伯母三個字,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顏嫣...\"趙母的聲音透著疲憊,\"老爺子走了。你和勝利一起回來吧。\"
電話掛斷後,空氣仿佛凝固了。李勝利還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眼神空洞地望著遠處。顏嫣攥著手機,指節泛白。
蘇學長察覺到氣氛不對,輕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家裡老人...去世了。\"顏嫣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得回去一趟。\"
李勝利終於回過神來,他抹了把臉,聲音嘶啞:\"舅舅讓我帶你回去。\"
顏嫣點點頭,轉向蘇學長:\"學長,我得去請個假。本來還有一個星期就放假了...\"
蘇學長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係裡那邊我幫你打招呼。\"
飛機上,顏嫣和李勝利並排坐著,中間隔著一個空座位。機艙裡空調溫度有點低,顏嫣裹緊了身上的毯子,眼睛一直盯著前方座椅後背的小電視,但明顯心不在焉。李勝利幾次想開口,看到她冷著的側臉,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不停地擺弄著座椅扶手邊的按鈕。
空姐推著餐車過來時,李勝利終於找到機會:\"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顏嫣頭也沒回,聲音淡淡的。
李勝利隻好給自己要了杯威士忌,加冰的。冰塊在塑料杯裡叮當作響,就像現在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與此同時,趙家老宅大堂亂成一鍋粥。大姑趙美玲踩著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來回走動,鞋跟敲出急促的聲響。\"明天很多領導都回來吊唁,孫媳婦的位置空著像什麼話?\"
\"那你說怎麼辦?\"三姑趙美琪坐在太師椅上,手裡的檀木扇子啪地合上,\"顏嫣現在可是齊家法律上的媳婦,讓她坐那兒,外人怎麼看?\"
二姑父蹲在門檻上抽煙,煙灰掉在價值不菲的羊毛地毯上:\"兩個孩子都五歲了,總不能讓明遠一個人......\"
角落裡,趙明遠跪在靈堂前燒紙錢,對周圍的爭吵充耳不聞。火盆裡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他臉色發青。紙灰飄起來,落在他皺巴巴的西裝上,他也懶得拍掉。
老爺子走得很突然。那天晚上,老宅裡就剩下老太太、還有那個不常露麵的私生女明月。據說是老爺子突然說要喝粥,等明月把粥端來,人已經不行了。最後一句話是抓著奶奶的手說的:\"把...把嫣丫頭...叫回來...\"話沒說完,明月手裡的粥碗就掉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趙父和趙母站在靈堂側邊的紅木屏風後,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趙母手裡絞著一條繡著金線的手帕,欲言又止。趙父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突然大步走向靈堂中央。
\"都彆吵了!\"趙父一聲喝止,整個大廳瞬間安靜下來。他環視一周,目光在幾位姑姑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跪在地上的趙明遠身上。
\"就這麼定了,\"趙父的聲音沉穩有力,\"明天明遠和齊司禮、顏嫣一起,帶著三個孩子站在家屬席。昀兒、霽兒,還有齊司禮的孩子,一個都不少。\"
大廳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大姑手裡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三姑的檀木扇子直接掉在了腳邊。
\"小弟!這...\"大姑夫急得直搓手,\"這不成體統啊!\"
趙父擺擺手,臉上露出罕見的堅決:\"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藏著掖著反而讓人看笑話。三個孩子,哪個不是出類拔萃?有什麼好丟人的!\"
跪在靈前的趙明遠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父親。他的嘴唇微微發抖,眼睛裡寫滿了震驚和困惑——父親突然這麼深明大義,反而讓他心裡發毛。這轉變太突然,太不合常理,簡直比繼續反對更讓人不安。
\"爸...\"趙明遠聲音乾澀,\"您這是...\"
趙父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力道大得讓趙明遠差點跪不穩。這個動作看似親昵,卻讓趙明遠後背竄起一股涼意。他太了解父親了,這種反常的\"開明\"背後,必定藏著什麼他不知道的算計。
\"就這麼辦。\"趙父最後環視眾人,語氣不容置疑,\"明天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彆讓外人看笑話。\"說完,他轉身走向內室,留下滿屋子麵麵相覷的趙家人。
趙明遠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手心裡全是冷汗。靈堂裡的白燭突然爆了個燈花,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嚇得跪在一旁的趙明月渾身一抖。
齊司禮剛踏進趙家老宅的大門,就感覺到一陣異樣的氛圍。院子裡原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的親戚們,在看到他們一家時突然都噤了聲,投來的目光裡夾雜著探究、嫌惡和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齊大哥齊懷禮走在最前麵,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西裝筆挺,麵色沉穩地迎著眾人的視線。齊大嫂挽著他的手臂,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這是怎麼了?\"齊大嫂壓低聲音問丈夫,\"怎麼都這麼看著我們?\"
齊懷禮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沒有回答。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院子,那些竊竊私語的人立刻彆開了眼。
走在最後的齊司禮牽著剛能走穩的兒子謹文,孩子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往父親身邊靠了靠。齊司禮蹲下身,替兒子整理了一下黑色小西裝的領結,溫聲道:\"謹文彆怕,跟緊爸爸。\"
就在這時,趙明遠從靈堂裡快步走出來。他臉色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看到齊司禮一家,他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被突然插進來的大姑趙美玲打斷。
\"喲,齊家來啦。\"大姑陰陽怪氣地開口,手裡的帕子甩得啪啪響,\"來得可真"及時"啊。\"
三姑立刻接話:\"可不是嘛,老爺子生前最疼明遠,現在倒好...\"
話沒說完,就被趙父一聲咳嗽打斷。趙父從內室走出來,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懷禮、卿卿來了,司禮也到了。老爺子在天之靈,看到你們這麼有心,一定會欣慰的。\"
齊懷禮微微頷首:\"趙叔節哀。\"
齊司禮牽著兒子走上前,剛要開口,就聽見角落裡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裝什麼裝,看著一表人才...\"
趙明遠猛地轉頭,淩厲的目光讓說話的人立刻閉了嘴。他大步走到齊司禮麵前,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進去吧,\"趙明遠聲音沙啞,\"一會給你說原因。\"
齊司禮點點頭,正要邁步,突然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他轉頭看去,正好對上明月站在廊下的目光。她穿著一身素黑,手裡牽著雙胞胎昀兒和霽兒,臉上的表情複雜難辨。
整個院子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微妙,所有人的目光在這幾個大人和孩子之間來回掃視,仿佛在觀看一場無聲的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