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父癱坐在頭等艙寬大的座椅裡,隻要眼皮一合上,腦海裡就清晰地浮現出那份來自李家的調查報告,還有那三個正在孕育中的、身份不明的孩子。
恐懼像冰冷的毒液,順著血管蔓延。
他逃出來了,暫時避開了趙母可能爆發的雷霆之怒,避開了家族內部即將掀起的腥風血雨。可是,心頭的巨石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沉。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了他的神經:
靳家!靳家會不會拿孩子做文章?!
這個想法一旦滋生,便瘋狂生長,壓倒了所有其他顧慮。
李家能拿到這份報告,說明已經是既定事實。他們已經控製了醫生,掌握著關鍵證據,而那個下落不明的孕婦……如果孩子最終落入靳家之手,那後果不堪設想!他們會把孩子當作最致命的武器,用來要挾他,打擊趙家,甚至在未來爭奪繼承權上埋下巨大的隱患!孩子會成為靳家攻擊趙家的武器。
“不行!絕對不行!”趙父猛地睜開眼,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尤其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
這種如芒在背、如墜冰窟的預感,比任何理性的分析都更讓他確信——逃到國外是下下策!是坐以待斃!潛在的巨大危機,完全暴露在靳家的虎視眈眈之下,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必須回去!必須立刻采取行動,在孩子出生、在靳家動手之前,搶占先機!
抵達北京,趙父甚至沒有回家,沒有聯係任何可能泄露行蹤的人。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目標極其明確,直奔市局。
“我找張小軍。”他對值班民警說道,語氣急促而直接,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威嚴,卻又難掩那份焦灼。
很快,一個穿著筆挺警服、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的年輕警官快步走了出來,正是他的侄子張小軍。張小軍看到風塵仆仆、臉色極其難看的舅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凝重:“舅舅?您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
“小軍!”趙父一把抓住外甥的胳膊,力道之大讓張小軍都微微皺眉。他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說話!出大事了!”
張小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將趙父帶進了一間隔音效果極好的內部詢問室。
門一關上,趙父緊繃的神經似乎稍微鬆懈了一點,但眼中的恐懼和急切絲毫未減。他不再有任何隱瞞,也不再考慮所謂的家醜,用最快的速度、最直白的語言,將整件事情和盤托出:自己多年前私自存精、醫生非法使用、三胞胎的存在、李家掌握證據並控製了醫生、孕婦失蹤、靳家可能的威脅……所有的一切,如同倒豆子般傾瀉而出。
“……小軍,這不是家事了!這是犯罪!是嚴重的非法行醫、盜用生物樣本、甚至可能涉及人口買賣和敲詐勒索!”趙父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他緊緊盯著外甥,眼神裡充滿了懇求和決絕,“我要求立案!立刻!馬上!必須趕在靳家或者其他心懷不軌的人之前找到那個孕婦。
張小軍聽著這匪夷所思卻又邏輯嚴密的敘述,臉色越來越沉。他作為警察的專業素養讓他立刻意識到這背後牽扯的巨大法律風險和潛在的社會危害性。尤其涉及到非法醫療操作和可能的後續犯罪。
“舅舅,您彆急。您說的這些,性質非常嚴重。”張小軍迅速冷靜下來,展現出刑警的專業素質,“您有帶來任何書麵材料嗎?比如那份報告?”
“有!在我這裡!”趙父立刻從貼身公文包最裡層掏出那份讓他寢食難安的調查報告複印件。
“好。”張小軍接過報告,快速翻閱,眼神銳利,“光有您口述和這份報告還不夠,我們需要更確鑿的證據鏈。那個涉事醫生是關鍵,但被李家控製……”
“我知道!”趙父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商人的精明,“所以我需要專業的法律支持。我的公司法務團隊已經在路上了,他們馬上就到警局!他們會全力配合警方調查,提供一切必要的法律協助和資源!要人給人,要錢給錢,不惜一切代價,必須把這個案子釘死!
他要搶在所有人前麵,把“定時炸彈”的引信,攥在自己手裡。
車子在夜色中平穩行駛,顏嫣握著方向盤,腦海裡回響著柳嫂在電話裡憂心忡忡的聲音:“顏嫣,齊先生來了,狀態很不對勁……臉色白得嚇人,魂不守舍的,給他熱了牛奶也沒喝幾口,這會兒在沙發上睡著了……”
推開家門,客廳裡隻亮著一盞柔和的壁燈。柳嫂迎上來,朝沙發方向努了努嘴,臉上滿是擔憂,壓低聲音說:“睡著了,看著累壞了。”
顏嫣點點頭,示意柳嫂先去休息。她放輕腳步,走到沙發旁。
齊司禮果然蜷在沙發一角睡著了。高大的身軀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有些委屈,眉頭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完全舒展,緊鎖著,仿佛承載著千斤重擔。他側著臉,枕著一個靠墊,呼吸綿長卻並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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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嫣看著眼前沉睡的男人,兩人都被命運奪走了最珍視的人,父母和孩子。都在心底留下了無法填補的空洞,都帶著傷痕在世間踽踽獨行。
他比自己幸運,有時候她真的會羨慕他。羨慕他即使失去了父母,頭頂上還有一位如定海神針般的齊奶奶,用權勢和手腕為他撐起一片遮風擋雨的天。羨慕他擁有一份純粹熾熱的青梅竹馬之愛。這些,都是她顏嫣生命裡缺失的拚圖。
但她也能深切地體會到此刻壓在他心頭的矛盾。他自己是沐浴著父母榮光卻獨自長大的孩子,那份榮耀感與孤獨感交織的童年,讓他對“健全家庭”的溫馨有著近乎偏執的渴望。他不想讓兒子也像他一樣,在“特殊”的家庭結構中成長,承受異樣的目光或內心的缺失。他的父母為國捐軀,是英雄,他引以為傲;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僅僅因為父親的情感選擇,就被視為“異類”。這份沉重的父愛,帶著犧牲和無奈,顏嫣看得懂,也……感同身受。
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顏嫣悄然起身,不想驚醒他。她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醫書。回到客廳,在沙發另一端坐下,翻開了書頁。
時間在沉默的書頁翻動間悄然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一種微妙的直覺讓顏嫣從書頁上抬起眼。她感覺到了一束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齊司禮不知何時已經醒了。他沒有動,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隻是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了平日的銳利或清冷,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空洞的沉寂。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
“醒了?”顏嫣合上書,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還睡會兒嗎?”她注意到他眼底的紅血絲並未完全褪去。
齊司禮緩緩搖了搖頭,動作有些僵硬。他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靠在沙發背上,抬手用力搓了搓臉,試圖驅散那份沉甸甸的睡意。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厲害,仿佛許久未曾說話:
“不睡了……你怎麼回來了?”他明知故問,目光卻並未離開她。
“柳嫂告訴我你來了,”顏嫣將醫書放在一旁,身體微微轉向他,眼神坦然而溫和,帶著詢問,“什麼情況,把自己弄得這麼憔悴?”她的語氣裡沒有責備,隻有純粹的關心。
齊司禮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著,視線在顏嫣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目光裡翻湧著太多情緒——疲憊、掙紮、一絲痛楚,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忽然,他身體前傾,毫無預兆地伸出手臂,將坐在沙發邊上的顏嫣輕輕攬入懷中。
顏嫣的身體瞬間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便放鬆下來,沒有抗拒。齊司禮的下巴沉沉地擱在她的頸窩處,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他沒有說話,隻是這樣緊緊地抱著她,手臂收攏,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最後一點力量,又像是在無聲地告彆。他的懷抱帶著一種沉重的依賴和難以言喻的悲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客廳裡隻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顏嫣幾乎以為他又要睡著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悶悶地從她頸窩處傳來:
“我們去領離婚證吧。”
顏嫣的身體在他懷中明顯頓了一下。
“好。”
一個沒有問,一個沒有說。這份默契,沉重得讓人窒息。
齊司禮緩緩鬆開了懷抱,坐直身體。他沒有看顏嫣的眼睛,隻是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撚著沙發布料。顏嫣也站起身,沒有多言,徑直走向玄關處掛著的車鑰匙。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家門,坐進車裡。顏嫣發動了引擎,車子平穩地駛入清晨微涼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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