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悶熱難耐，趙明遠躺在藤編搖椅裡，襯衫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背上。他指間夾著的煙早已燃儘，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像他此刻雜亂無章的心緒。
天光微亮時，二樓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他聽見顏嫣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接著是慌亂的腳步聲。大門"砰"地關上，汽車引擎聲漸行漸遠，就連保鏢車也看不見。趙明遠這才動了動僵硬的脖頸，搖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書房裡，陳默和柳嫂站在他麵前，空氣凝固得讓人窒息。
"什麼時候開始的？"趙明遠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柳嫂攥著圍裙，聲音發顫："顏嫣從珠珠丟了就開始吃藥了，隻是...隻是沒想到這次發作得這麼厲害..."
陳默低著頭："昨天醫院有個小男孩車禍聽不到外界聲音，顏小姐看到那孩子掙紮的樣子，情緒就不對了，後來控製不住自己，我們靠近她就大喊大叫。陸先生抱住她她才好一些..."
趙明遠猛地將桌上的文件掃落在地，紙頁嘩啦啦散了一地。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浮現出顏嫣蒼白的臉色和躲閃的眼神。這麼多年，他竟對她的情況沒有察覺。
"都出去。"他聲音冷得像冰，"陳默，收拾東西，滾回集團。"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淬著寒意，"連個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麼用？"
陳默臉色煞白，額角滲出冷汗："趙總，昨晚顏小姐的狀態隻有陸先生..."
閉嘴！"趙明遠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他是誰？你讓他和顏嫣單獨待在房間！"他猛地將人推開，"滾！"
冷靜一會，趙明遠打算連那隻金毛都換成拉布拉多。“不知道護主的玩意，蠢東西。”趙明遠掐滅煙。
趙明遠在臥室門口頓了片刻，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要把湧上來的惡心感硬生生咽回去。他抬手鬆了鬆領帶，卻發現手指有些發僵。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著未散的煙味撲麵而來。他的目光第一時間釘在了地板上，兩套運動服胡亂堆疊著，這不是他的風格，更不可能是齊司禮會選的款式。
趙明遠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線掃過淩亂的床鋪。枕頭歪斜著，床單皺得不像話，像是經過一場激烈的纏鬥。
"操。"他從牙縫裡擠出一聲，抬腳狠狠踹向衣櫃。實木櫃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趙明遠低頭又盯著腳邊兩套嶄新的運動服，胸口印著顏嫣學校的校徽，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蹲下身，指尖挑起衣服標簽：哈弗大學羽毛球聯賽紀念·情侶款。
趙明遠鬆了口氣，起身查看垃圾簍，乾乾淨淨，除了顏嫣團成團的草稿紙什麼也沒有。
緊繃的肩膀肉眼可見地鬆懈下來。嘴角還沒完全上揚，就又看到洗手台的男士手表，臉又黑了下來。
“柳嫂，進來把房間收拾一下，消毒！！床及床上用品都扔了。
趙明遠叫司機開車出去，柳嫂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打電話讓人來搬床，收拾房間。
辦公室裡，愛德華教授將舉報信推到一邊，鋼筆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兩下。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指控站不住腳。"他目光掃過顏嫣蒼白的指節，"但流程要走，先去做評估，實習暫停兩周。"
顏嫣的睫毛顫了顫，視線落在舉報信末尾的匿名簽名上。
"氟西汀會讓人手抖，但不會讓一個醫生失去判斷力。"愛德華忽然放輕聲音，"有人想把你拉下來，恰恰證明你太優秀了。"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張溫泉度假村的預約卡，"你需要的不是診斷書，是休息。"
嫣接過那張燙金的溫泉度假卡，指尖在卡片邊緣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知道了。"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積塵的窗台上。
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下接一下，像是某種急促的催促。她掏出來瞥了一眼，鎖屏上已經堆了七八條未讀消息，最上方那條簡潔明了：車在醫院後門。發件人趙明遠。
顏嫣的指尖捏著那張溫泉預約卡，硬質的卡片邊緣硌得指腹微微發疼。猶豫著上不上車，還是自己開車逃跑，最後她還是站在醫院後門的台階上，白大褂被穿堂風吹得向後翻飛。
那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就停在梧桐樹下，後座車窗半降，一縷青煙從縫隙中嫋嫋升起。她能看到趙明遠修長的手指搭在窗沿，煙灰積了長長一截，將落未落。
手機又震了一下。
上來！
顏嫣咬了咬下唇。她太熟悉趙明遠這種語氣，越是平靜的文字底下，越是壓著快要爆發的情緒。昨晚上他盯著自己看的失望眼神又浮現在眼前，讓自己覺得自己很是糟糕。
車門突然"哢"地一聲解鎖。
後排傳來打火機開合的金屬脆響，緊接著是趙明遠沙啞的聲音："要我下去請你？"煙味隨著他開口又濃了幾分，混著車裡慣用的皮革香氛，莫名讓人想起暴風雨前的低壓。
顏嫣深吸一口氣，終於拉開車門。撲麵而來的除了濃鬱的煙味，還有趙明遠身上那股熟悉的雪鬆香，隻是今天混著一絲陌生的酒精味。她這才發現，他另一隻手裡還攥著半瓶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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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那麼遠乾什麼！過來。"
趙明遠突然掐滅煙頭，酒瓶被重重擱在托裡，他一把拽過縮在車門邊的顏嫣，力道大得讓她輕哼一聲，整個人已經跌進他懷裡。
"家具城。"他對著前座冷聲吩咐，手臂卻像烙鐵般箍住她的腰。顏嫣被迫側坐在他腿上，鼻尖蹭到他領口濃烈的威士忌混著煙草的味道。
車駛入主路時，趙明遠突然捏住她下巴："買張新床。"他拇指摩挲著她的耳後皮膚。
顏嫣能感覺到趙明遠的手臂像鐵鏈般禁錮著她，力道大得幾乎要在她腰間留下淤青。她太熟悉這種狀態，每次他生氣時都是這樣，用近乎暴力的擁抱將她囚禁在方寸之間，仿佛這樣就能確保她無處可逃。
她輕輕吸了口氣，沒有掙紮，隻是微微調整姿勢，讓被壓得發麻的手臂稍微好受些。
趙明遠冷笑一聲，乾脆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提，顏嫣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跨坐在他腿上。裙擺因為這個動作滑上大腿。趙明遠的呼吸明顯重了一瞬，但依然沒有鬆手的意思。冰涼的皮質座椅貼著她裸露的肌膚，激得她輕輕一顫。
她下意識攀住他的肩膀，手指陷入他緊繃的肌肉裡。這個姿勢讓他們的距離近得過分，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跳動的怒火，以及那些藏得更深的東西，那些她暫時還不想麵對的情緒。
於是顏嫣順勢環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這個角度剛好能避開他的視線，也藏住了她微微發抖的嘴唇。
趙明遠身上熟悉的雪鬆香混著今日格外濃重的煙草味，讓她想起那些他們還算平和的夜晚，他抽著煙在書房處理文件時，她就這樣靠在他肩上打盹。
"現在知道躲了？"他的聲音從胸腔傳來，震得她耳膜發麻。
顏嫣沒有回答，隻是收緊了環住他的手臂，指尖無意識地卷著他後腦勺的短發。
趙明遠的手掌突然撫上她後頸，拇指在她突起的脊椎上緩慢摩挲，力道介於安撫與警告之間。
顏嫣閉上眼睛，數著他胸膛下傳來的心跳，一聲，兩聲，又快又重，心情也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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