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遠律師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打印機嗡嗡的低鳴聲、鍵盤敲擊聲、甚至每個人的呼吸聲，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助手和王科長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儘褪，瞳孔因極度震驚而放大，難以置信地看向宋泊遠。
卓瑪……那個他們剛剛為之奔波、幾乎完成所有合法手續的女孩，竟然早已不在人世？
而如今這個活潑靈動的珠珠，竟然一直頂著已逝之人的身份活著？
這不再是簡單的法律程序操作，這直接觸及了身份、倫理、甚至……欺瞞的邊界。
宋律師斬釘截鐵的說“現在的卓瑪，就是珠珠，她用了這個身份，這不是她的錯。陸總要收養的，是她這個人，不是戶口上的卓瑪”
“她本身就是‘卓瑪’這個身份的合法使用者，所有基於這個身份的前期手續從技術上看依然有效，隻是收養對象的內在實質發生了改變。我們需要做的，是在後續流程中，確保這一點不被深究，或者，有足夠的理由解釋為什麼繼續！”
“重點在於速度！必須儘早把法律上的名分定下來！”
助手點頭“法律文件的主體身份信息無需變動。我們需要調整的，是背景陳述和情況說明，重點強調珠珠長期以此身份生活，與紮西家形成事實撫養關係，且原家庭唯一法定監護人紮西自願同意送養。至於其真實血緣，並非當前法律程序的審查重點，可暫時規避。”
他瞬間就找到了新的操作支點。
“很好。”宋律師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卻更顯狠厲，“去做。不要有任何猶豫。”
宋泊遠轉過身，看向目瞪口呆的王科長，眼神銳利如鷹：
“所有背景敘述全部重做。重點突出珠珠與紮西家庭的事實收養關係，以及紮西的自願同意。王科麻煩你立刻聯係紮西，我們需要他一份新的、更完整的情況說明和同意書。之前那份太簡略了。”
在天亮之前，準備好所有新的法律文件；在省廳領導離開西藏之前，拿到他們對此珠珠和紮西現場見證的承諾
他推了推眼鏡，眼神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專注的光芒：
“記住，我們不是在犯罪，我們是在進行一場……極其複雜的法律應用實踐。現在，開始乾活！”
隻要操作得當，一切都會是“合法”的。
至少，在紙麵上是。
飛機舷梯下，顏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機人群前方的齊司禮，他身邊還跟著邁著小短腿、一臉焦急的謹文。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也顧不上行李，趕緊小跑過去，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她蹲下身，先仔細看了看謹文，確認孩子沒事，才抬頭急切地看向齊司禮。
齊司禮的目光不易察覺地掠過顏嫣身後緩步走來的陸臣，語氣保持著一貫的平靜，甚至帶著點學術探討的淡然：“沒什麼大事，彆緊張。是團隊在推進中西醫數據庫整合時，在幾個關鍵節點的邏輯融合上遇到了瓶頸，卡住了。”
他看向顏嫣，眼神裡帶著純粹的學術認可：“我記得你之前發表過一篇關於利用數學模型橋梁不同醫學體係表征的論文，思路很獨特，或許能提供新的突破方向。方便的話，想請你過去幫忙看看？”
顏嫣聞言，高高懸起的心這才猛地落回實處，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現在真是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生怕身邊任何人再出意外。
她轉過身，看到陸臣已經站在她身後，臉色不太好看，顯然對於剛下飛機就被人“截胡”十分不悅。顏嫣心裡有些歉然，主動伸手抱了抱他，柔聲道：“我去看一下，很快就好。”
陸臣抿著唇，沒說話，但手臂卻環著她不放。
顏嫣無奈，又踮起腳尖，在他緊繃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帶著安撫的意味。
陸臣的臉色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但手臂依舊沒有鬆開，反而抬眼，目光直直地射向齊司禮，眼神裡帶著明顯的警告和不爽，仿佛在說：哼，有你求到我的時候！
被冷落在一旁的謹文看著媽媽被抱著，爸爸又被那個看起來很凶的叔叔瞪著，小嘴一癟，似有所感，急急地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媽媽！”
顏嫣一聽，立刻從陸臣懷裡掙脫出來，彎腰將謹文抱了起來。小家夥立刻順勢緊緊摟住媽媽的脖子，把小臉埋在她肩膀上，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又帶著點控訴地看著陸臣。
陸臣看著謹文那副依賴又害怕的小模樣，心裡那點不快瞬間被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取代。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謹文軟乎乎的小臉，動作有些生硬，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知道，這個孩子……是因為他的車那次意外才……幸好最終能順利出生，健康成長。不然……他簡直不敢想後果。
哎，真是欠他們的。
這筆債，看來是注定要慢慢還了……
柳嫂剛把幾個大行李箱從傳送帶上費力地拖下來，一抬頭就看見顏嫣抱著謹文，旁邊還站著齊司禮和臉色不善的陸臣。她眼神一亮，也顧不上行李了，直接把手裡最沉的那個箱子往旁邊保鏢隊長張隊手裡一塞，激動得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哎呦！我的小謹文！快讓大姨抱抱！想死大姨了！”
她幾乎是小跑著衝過去，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張開手臂就想去接謹文。
謹文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小腦袋從媽媽肩膀上抬起來，看到是柳嫂，小臉上也露出了靦腆又開心的笑容。但他隻是扭了扭身子，小手依舊緊緊摟著顏嫣的脖子，並沒有要鬆手過去的意思。
他伸出另一隻小手，朝著柳嫂的方向揮了揮，奶聲奶氣地、有點害羞地說：“姨姨……想了。”想了，但是還是要媽媽抱。
柳嫂的手已經伸到了半空，見狀也不強求，心早就被這小奶音融化了，就勢輕輕捏了捏謹文的小手，笑得合不攏嘴：“想了就好，想了就好！大姨也想我們謹文了！看看，這小臉，好像又胖乎了點，真好！”
她這才有空抬眼看向顏嫣和旁邊的兩位先生，連忙收斂了些過於外放的情緒，但眼角眉梢還是帶著止不住的歡喜，尤其是看到謹文好好的，心裡那塊石頭才算徹底落了地。她下意識地又往陸臣那邊瞟了一眼，心裡嘀咕：這位爺臉色可不怎麼好看，可彆嚇著孩子。
張隊無奈地接過被塞來的沉重行李箱，看著柳嫂那風風火火的背影，搖了搖頭，認命地招呼其他保鏢開始整理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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