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臣胸口那股憋了整晚的火氣混雜著委屈、恐慌和無力感,終於再也壓不住,猛地竄了上來。他盯著她,聲音因為極力克製而顯得有些發顫:“顏嫣!你到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顏嫣抬起眼,目光平靜地回視他,甚至帶著一絲探究的反問:“那你是怎麼想的?”
陸臣被她這四兩撥千斤的反問噎住,所有翻湧的情緒堵在喉嚨口,化作一片沉默的僵持。他扭開頭,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顏嫣卻不允許他逃避。她的目光像最精準的探針,牢牢鎖住他,聲音清晰而冷靜,甚至帶著一種殘忍的坦率:“你想分手,我尊重你。你現在提,我現在就可以走。”
“你——!”陸臣猛地轉回頭,氣得眼睛都有些發紅,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想分手,”顏嫣繼續往下說,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彆人的事,“那我們就還這麼過。”
陸臣隻能瞪著她,胸口劇烈起伏。
顏嫣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將他心底最隱秘、最連他自己都可能不願承認的掙紮,一字一句地剖開,攤在兩人之間:
“你把我當作未來的結婚對象,心裡卻又不平衡。你潛意識裡覺得看不上我,覺得我……不配站在你身邊,你不甘心。對不對?”
陸臣的瞳孔猛地一縮,像是被最尖銳的針紮中了要害,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顏嫣沒有錯過他這細微的反應,她眼底掠過一絲極快的痛楚,隨即被更深的決絕覆蓋。她甚至嘗試扯出一個極淡、極苦澀的笑,聲音輕了下來,帶著一種近乎妥協的提議:
“那你……試著彆把我當成結婚對象。就把我隻當成一個女朋友,試試看?一個……不一定會有結果,不一定能走到最後的女朋友。這樣,你會不會覺得心裡舒服一點?自在一點?”
陸臣徹底震驚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顏嫣,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他從未想過,她會用這樣冷靜到近乎自虐的方式,來處理他們之間的問題。
就在這時,顏嫣的聲音更輕了,卻像羽毛一樣重重砸在他心上:“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一場盛大的婚禮,不會有滿座的高朋來祝福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猛地打開了陸臣記憶的閘門。
他猛地想起兩人剛從波士頓回來那時——那時他們感情最好,他滿心歡喜,覺得就是她了。他特意帶回來的那顆純淨無比、璀璨奪目的巨大鑽石,已經請頂尖設計師定製成了一枚獨一無二的鑽戒,每一個切麵都閃耀著他當時想要娶她的、毫無雜質的真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心裡產生了猶豫?覺得那枚象征著承諾與未來的鑽戒,似乎不該輕易給她了?是周圍人的議論?是家族裡隱晦的提點?還是他自己內心深處那點連自己都羞於承認的,顏嫣擔不起陸夫人名頭的想法,不認可她,厭她身上綁著趙家,厭她晚上喊彆人名字,厭她喊前婆婆媽,厭她不會分一點精力在陸氏?
他記不清那個轉折點了。
但此刻,一個更清晰的問題猛地撞入他的腦海:不給她,又能給誰?
他尋尋覓覓,遊戲人間,半輩子過去了,顏嫣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讓他真正心動、想要安定下來的人。除了她,那枚鑽戒還能給誰?難道要留給一個“更合適”卻無法讓他心跳加速的“擺設”嗎?
這一刻,巨大的震撼和洶湧的回憶衝刷著他,讓他之前所有的糾結、火氣、不甘,都顯得那麼可笑和蒼白。他張著嘴,看著眼前這個冷靜得讓他心痛的女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顏嫣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入陸臣眼底,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重量,砸得他心臟驟縮:
“我父親,”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卻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窒息,“因為他的一次施舍,一次忽視,被炸得屍骨無存。就憑這個,我這輩子,絕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
她微微抬起下巴,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在她眼中燃燒:“但他如果遇到危險,或者有任何事,我必管。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作為代價。”
她的視線死死鎖住陸臣瞬間蒼白的臉,給出了最終的選擇題,沒有絲毫轉圜餘地:“這件事,沒有商量。你介意,我們現在就分開。”
陸臣被她話語裡那股不惜玉碎的狠絕震得心神劇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脫口追問,聲音乾澀發顫:“那……如果是我?我有危險,你會……”
顏嫣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打斷了他,答案清晰、冷靜,卻像一盆冰水澆在他剛剛燃起一絲希冀的心上:“我會儘全力救你,動用我所有能動用的資源和能力。但不會付出生命。”
不等陸臣從那巨大的落差中回過神,她甚至主動提到了另一個名字,邏輯冰冷得令人齒寒:“齊司禮如果遇到同樣情況,可以。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我死了,他依然有能力、也有責任讓我們的孩子好好長大成人。”
“……”陸臣徹底啞口無言,一股極其強烈的不平衡和酸澀瞬間衝垮了所有理智。就我不行唄?!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連齊司禮都比不上?!巨大的委屈和憤怒幾乎要讓他失控低吼。
就在這時,顏嫣猛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目光如炬,反客為主,將那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調轉了方向,直刺他的心臟:
“你呢,陸臣?”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已久的、尖銳的質疑和疲憊,“彆光問我!輪到你了——如果今天遇到危險的是我,需要你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或是生命來救,你會怎麼做?!”
“回答我!”
陸臣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尖銳到無法回避的質問徹底釘在了原地。所有的不平衡、醋意、火氣,在這一刻全都凝固了。他張著嘴,麵對著顏嫣那雙燃燒著最後一絲期待和巨大失望的眼睛,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
一個最簡單的音節卡在喉嚨裡,重逾千斤。他發現自己竟無法像她那樣,毫不猶豫地給出一個斬釘截鐵、哪怕殘酷至極的答案。
他的遲疑,他的沉默,在這一刻,就像喊出了震耳欲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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