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側過頭，看了看身邊眉頭微蹙、即使睡著也似乎帶著點煩憂的陸臣，再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晚那近乎“破罐破摔”的言行，一個清晰的念頭闖入腦海：
原來，不當“好人”，不事事內省，不總是替彆人考慮、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感覺這麼爽？
做個讓彆人內耗的“壞人”，好像……真的能讓自己停止內耗。
這個發現讓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弧度，帶著點新奇，甚至是一絲解放般的竊喜。她輕手輕腳地起床，沒有驚醒旁邊那位顯然睡眠質量堪憂的“商界精英”，心情頗好地開始了新的一天。
清晨的陽光透過廚房的窗戶，灑在流理台上。顏嫣放棄了往常雷打不動的早讀時間，轉而將手機放在一旁，播放著晨間新聞，溫和的男聲在廚房裡流淌，帶來一種寧靜的煙火氣。
她打開冰箱，裡麵的食材果然所剩無幾。他們突然回來，家裡的阿姨也確實來不及準備。顏嫣看著空蕩蕩的冷藏室，卻並不覺得麻煩，反而生出一點久違的興致。
她利落地找出麵粉，加水，揉成一個光滑的麵團，蓋上濕布讓它醒著。接著，又從冷凍層拿出一盒鮮蝦，放入冷水裡快速解凍。
新聞裡播報著國際經濟動向，她卻心無旁騖地處理著手上的食材：剝蝦殼、去蝦線、用刀背將蝦肉拍散再略剁幾下，保留一些顆粒感，調入少許薑末、鹽、白胡椒粉和一點點香油順一個方向攪打上勁。
動作稍顯生疏，卻依舊流暢。好多年沒親自下廚包這些東西了，肌肉記憶卻仿佛被喚醒，每一個步驟都自然而然地浮現。
她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是最捧場。他會靠在廚房門邊，看著她笨拙卻又認真地包出一個個小元寶，然後毫不吝嗇地誇讚：“咱們嫣嫣這手藝，比港口那家老字號賣的還好吃！皮薄餡大，鮮得掉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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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醒好了，她熟練地擀開，切成均勻的梯形小片，取一點粉嫩的蝦餡放在中間，手指靈巧地一捏，一個拖著漂亮小尾巴的餛飩便立在了案板上。
一個，兩個……案板上的小元寶漸漸多了起來，整齊列隊。新聞還在播報，廚房裡彌漫著麵粉和蝦肉淡淡的鮮香。顏嫣的心，也像這清晨的陽光一樣，變得格外寧靜和充實。
陸臣是在一陣隱約的、熟悉的食物香氣中醒來的。
宿醉般的頭痛和一夜混亂夢境帶來的疲憊依舊纏繞著他，讓他有些昏沉。他揉著額角，下意識地循著那誘人的香氣走向廚房。
然後，他就在廚房門口停住了腳步。
清晨金燦燦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滿整個空間，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柔和的光暈。顏嫣就站在那片光暈中央，側對著他，身姿纖細而專注。
她微微低著頭，幾縷發絲垂落在頰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纖細的手指正靈巧地捏合著一個餛飩，動作算不上極快，卻帶著一種沉靜而熟練的韻律。
她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淺淺的陰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與寧靜，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這件簡單卻充滿煙火氣的事情裡。
灶台上冒著嫋嫋蒸汽，小小的鍋子裡水將沸未沸，發出細微的聲響。旁邊的案板上，整齊地排列著一排排包好的、像小元寶一樣可愛的餛飩。空氣中彌漫著麵粉的微香、蝦肉的鮮甜，還有一種……名為“家”的、溫暖安穩的氣息。
這一刻，沒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沒有兩人之間的試探拉扯，沒有那些沉重不堪的過去和不確定的未來。
隻有她，陽光，食物，和一種近乎神聖的平和與美好。
這個畫麵，帶著陽光的溫度和食物的香氣，以一種無比強勢又無比溫柔的方式，直擊心靈。
以至於在往後漫長的餘生裡，無論經曆多少風雨起落，這個清晨廚房裡的畫麵，始終清晰如昨，成為他記憶中一盞永不熄滅的、溫暖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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