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星期過去,大家迎來了部隊組織的納涼晚會。
戰士們用竹竿挑著紅布橫幅,黃漆寫的"軍民團結納涼晚會"幾個大字歪歪扭扭,邊角還沾著沒擦淨的石灰點子。
場地中央扯了四盞白熾燈泡,電線從禮堂二樓窗戶扯下來,燈泡底下聚著一圈圈蚊蟲,"嗡嗡"聲跟小馬達似的。
小馬紮擺得像豆腐塊,前排留給首長和軍屬,後排是各連隊戰士,人人手裡攥著把破蒲扇,有的是家裡帶來的,有的是炊事班用舊麻袋改的。
軍屬們帶著孩子坐在最前頭,王彩荷懷裡的小丫頭薑明珠紮著雙羊角辮,小兒子薑小偉光膀子騎在他爹脖子上,手裡舉著根快要化完的綠豆冰棍。
“都坐好了!”
值班排長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原本嗡嗡的人聲像被按了暫停鍵,瞬間安靜下來。
隻聽見遠處炊事班那邊傳來鍋碗瓢盆的叮當聲,還有不知哪個連隊的軍犬在遠處"汪汪"叫了兩聲。
政委李保國走上臨時搭的土台子,手裡拿著個鐵皮喇叭,先清了清嗓子,喇叭裡傳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袖口卷到胳膊肘,臉上帶著笑:“同誌們,軍屬同誌們!今晚上咱們聚在這兒,一是感謝大夥兒入夏以來的訓練辛苦,二是跟咱們軍屬拉拉家常!最近雨水多,訓練場上注意防暑,家裡有困難的跟連裡說,彆自己扛著......”
底下的戰士們坐姿端正,腰背挺得筆直,手裡的蒲扇都沒停過,嘩啦嘩啦扇著熱風。
前排的司寒霆坐在首長大席裡,身姿比旁邊的白楊樹還挺拔。
他穿著常服,領口扣得一絲不苟,肩章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
周圍的戰士們雖然也坐得整齊,但或多或少會扭扭脖子、擦擦汗,唯獨他像尊鐵塔,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落在遠處的黑板報上。
蘇歲歲坐在軍屬席的第二排,目光時不時飄向首長大席那邊,看見司寒霆端坐的背影,嘴角就忍不住往上彎。
付雅瞧見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低聲笑:“你家司旅長,坐那兒跟標杆似的,真精神!”
政委的講話剛落尾,主持晚會是趙齊舟,他一跳就上了台,手裡揮著一麵小紅旗:“同誌們!下麵進入拉歌環節!一連和二連,哪個連隊先來?”
“一連來一個!一連來一個!”
二連的戰士們先扯著嗓子吼起來,幾百號人齊聲喊,聲浪把燈泡都震得晃了晃。
一連的指導員是個急性子,噌地站起來,把帽子往桌上一摔:“二連的小子們彆咋呼!我們連先唱就先唱!都準備好了嗎?《打靶歸來》,預備——唱!”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
一連的歌聲響起來,領唱的是個濃眉大眼的新兵,站在凳子上,手一揮,嗓門亮得像敲鑼。
底下的戰士們跟著唱,有的拍子沒跟上,有的跑了調,但勝在氣勢足,唱到"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時,胸脯都挺得高高的,仿佛真的剛打靶歸來,胸前彆著大紅花。
二連的人等一連唱完,立刻哄起來:“唱得好不好?”
“好!”
“妙不妙?”
“妙!”
“再來一個要不要?”
“要!”
一連的指導員擺擺手,坐下喝了口搪瓷缸裡的水:“不跟你們磨嘰,該你們二連了!彆光嘴上厲害!”
二連的連長是個山東大漢,站起來把袖子往上一捋:“來就來!我們連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給我把嗓子放開了,彆跟蚊子哼哼似的!”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二連的歌聲更洪亮,帶著股子山東腔的硬朗。
拉歌一來二去,各連隊都輪了一遍,戰士們嗓子喊得冒煙,臉上的汗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掉,也顧不上擦。
軍屬們在底下笑得前仰後合,小孩子們跟著瞎吆喝,有的把蒲扇舉過頭頂當喇叭,有的用冰棍棍敲著馬紮打拍子。
趙齊舟看氣氛正好,眼珠子一轉,突然把小紅旗指向了首長大席:“同誌們!咱們請司旅長給大家來一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