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寒霆打開辦公室門時,方雲白正對著賬本啃饅頭。
碎屑掉在“棉衣三十四件”的條目上。
“走,去倉庫。”
方雲白扯下牆上的駐防表拍在桌上,“三連三十人,孟海風多報四件,夠給炊事班換新衣了。”
倉庫鐵門在晨霧中吱呀拉開,司寒霆的皮鞋尖踢了踢標著“野狼溝”的木箱:“上個月領十頂帳篷,現在剩幾頂?”
管理員老周縮著脖子:“八、八頂……”
“少的兩頂,”方雲白掀開箱底,抖出半匹帶藍戳的布料,“在孟家小妹那裡吧?針腳還是軍用雙線。”
兩人轉身又撲向供銷社。
劉主任見著司寒霆的軍大衣就打哆嗦,翻出發票時手指直顫:“您瞧這‘紅星生產大隊’的章,比真的小一圈……”
司寒霆掃過“鳳凰煙五條”“雪花膏三瓶”的明細,冷笑一聲。
“給秦嶺的樹擦雪花膏?”
轉頭對方雲白,“查他上個月的出車記錄,百貨大樓後門的停車票該還在他駕駛室。”
回到部隊時孟海風正在操場帶操,看見司寒霆手裡的發票突然變了臉色。
“賬本上的‘教導員簽字’,”方雲白抽出真跡對比,“您老手腕抖得比新兵打靶還厲害——”指尖點在歪扭的“員”字上,“巧了,教導員昨天才從師部回來。”
孟海風的後背撞上單杠,冷汗浸透衣領:“那、那兩箱餅乾……”
“兩箱壓縮餅乾,”司寒霆截斷他的話,“夠一個班撐三天。上個月二連在鷹嘴崖斷糧,要不是臨時從團部調,現在該給你寄感謝信還是處分書?”
他掏出地窖裡搜出的半塊香皂,“軍用特供,您家人用得挺舒坦?”
方雲白遞過值班表,紅筆圈著上個月十五號:“您那天沒在崗,卻在‘野外勘察費’裡報了八十裡路——”
敲了敲百貨大樓的停車票,“來回縣城剛好八十裡,真巧。”
孟海風盯著桌上的假公章,終於癱坐在地上。
司寒霆轉身時把賬本摔在他腳邊,紙頁上“撤銷軍職”的批示還帶著墨香:“貪多貪少都是貪,部隊容不得老鼠打洞。”
團部會議室的屋頂響著暴雨,司寒霆推開木門時,煙味混著茶香撲麵而來。
政委李保國夾著卷宗坐在主位,指間的煙頭明滅不定,副團長張建業正敲著搪瓷茶杯,茶水在杯壁蕩出圈紋。
那是孟海風去年送他的茶。
此刻杯底沉著未泡開的茶葉。
“人證物證都在這。”
司寒霆將牛皮紙袋摔在長桌上。
賬本、發票、假公章依次滑出。
“孟海風任連長一年,副營長一年,累計多報物資十七次,涉及棉衣四件、煤油兩桶、罐頭三箱、帳篷兩頂——”
他抬頭掃過眾人,“看似不多,卻全掐在補給線的關鍵節點上。”
張建業的茶杯放在桌麵上:“他三年前救過新兵,去年抗洪帶隊堵決口,三等功勳章還掛在營房牆上!”
手指輕輕敲了敲司寒霆整理的證據清單,“再說貪的都是些日用品,又沒往自己兜裡揣錢,犯得著一擼到底?”
“沒揣錢?”
政治部主任王海濤摔出份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