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子手裡攥著女兒蘇寶兒的黑白照片,眼睛盯著眼前站著的姑娘,心裡跟開了鍋似的直翻騰。
這姑娘說自己是他外孫女,可老爺子打心眼兒裡不敢信。
哪能說認就認呢?萬一認錯了,不光對不起九泉下的女兒,要是讓騙子鑽了空子,自家親外孫女指不定啥時候才能找著。
可眼前這姑娘,越看越讓人心顫。
那眉眼彎彎的模樣,跟照片裡的蘇寶兒像得了八分。
尤其是低頭時睫毛撲棱的勁兒,跟他女兒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姑娘穿得破破爛爛的,可往那兒一站,腰背挺得直直的,透著股子說不出的清雅氣兒,跟當年他那愛讀詩的女兒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老爺子恍惚間覺得女兒又站在了眼前,喉結動了動,眼眶有點發潮。
“姑娘,”老爺子清了清嗓子,把照片扣在茶幾上,“你說你是我外孫女,這事兒咱得慢慢來。不是我不認你,是……”他頓了頓,手指頭敲了敲茶幾,“得查清楚嘍,免得弄錯了。”
姑娘抿著嘴點頭,眼睛裡帶點怯生生的。
老爺子轉頭喊管家老王:“你去招待所開個房間,讓這姑娘先住下。飯菜按咱家裡的標準送,彆委屈了孩子。”
老李剛要應,老爺子又補了一句:“彆聲張,先悄悄的,等查明白了再說。”
等姑娘跟著老王走了,老爺子坐在沙發上半天沒動彈。
窗外的槐樹葉子沙沙響,他伸手摸了摸照片邊角,那兒都磨得起了毛。
想起女兒臨走前攥著他的手,眼睛腫得像核桃,一遍遍地說“爸,我想孩子”,老爺子心裡就跟刀剜似的。
當年家裡出了變故,外孫女丟了,女兒從此一病不起,不到二十五歲就走了。這些年他夜裡睡不著,總琢磨著要是早把孩子找回來,女兒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老陳,”老爺子撥通了司機老陳的電話,“你明早動身去姑娘說的那個鄉下村子,找村裡的乾部問問情況。把她的生辰八字、家裡親戚都打聽清楚,再找找有沒有認識她的人。千萬彆馬虎,該看的證件都看仔細。”
老陳在電話那頭連聲應著“明白”,老爺子又加了一句:“要是有難處,就提我蘇本中的名字,彆讓人糊弄過去。”
傍晚時分,老爺子讓廚房炒了幾個小菜,葷素搭配,親自端到招待所。
沈秋正坐在床邊發呆,見他進來,趕緊站起來。
老爺子把菜放在桌上,看她頭發有點亂,指了指暖瓶:“裡頭有熱水,洗完臉再吃。”
沈秋嗯了一聲,聲音輕輕的。
老爺子瞅著她低頭吃飯的樣子,又想起女兒小時候,也是這麼文文靜靜的,每次吃飯都先把碗邊擦乾淨。
他鼻子一酸,趕緊彆過臉去,假裝看牆上的掛鐘。
“吃著要是不合口,我讓廚房換。”
老爺子走到門口又回頭,“彆擔心,好好住著,等那邊回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