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群芳姐一個人帶倆孩子,家裡外頭都是她操持,王大哥出海一去就是幾十天,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蘇歲歲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可王大哥也不容易啊,在船上風吹日曬,冒風險撈魚,心裡還惦記著家裡老人老婆孩子……”
司寒霆認真看著蘇歲歲,伸手握住她的手。
“以前我總覺得,軍人最辛苦,保家衛國,在海上跟風浪鬥。”
蘇歲歲仰起頭看他,路燈的光映在他眼睛裡,“可今天才覺得,軍屬也一樣啊。他們守著這個家,等著心上人回來,把家裡撐起來,不讓他們在船上分心……這也是種不容易。”
司寒霆聽完蘇歲歲的話,沒立刻接腔。
他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他忽然想起剛當旅長那年,在甲板上訓話,看著底下士兵們曬得脫皮的臉,隻覺得軍人就該鐵骨錚錚,不該被家長裡短絆住腳。
“以前……”
司寒霆喉結滾了滾,聲音比平時低了些。
“我帶的那個排裡有個兵,叫石頭。有次出海遇上海盜,他護著物資被砍了胳膊,縫針的時候沒哼一聲,可後來收到他媳婦寄來的布鞋,躲在船艙角落哭了一整夜。”
司寒霆頓了頓,海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那時候我覺得他沒出息,當兵的流血不流淚,為雙布鞋掉眼淚算什麼?”
蘇歲歲沒說話,隻是輕輕捏了捏他的手。
“可現在想想,”司寒霆轉頭看她,眼神裡沒了往日的冷硬,多了些自己都未察覺的柔和。
“他哭的不是布鞋,是惦記著家人,惦記著妻子在油燈下納鞋底時,有沒有被針紮到手。”
他想起這陣子在家屬院看到的景象,李群芳曬得黢黑卻把孩子梳得溜光,張菊英頂著日頭搬漁網時還惦記著給丈夫留口熱飯......還有很多很多......
“以前我總覺得,軍人在海上扛風浪就是全部,可沒這些在岸上撐著家的人,我們在船上……心裡頭是空的。”
這是他頭一次說這些心裡話。
以往在部隊,他是說一不二的司旅長,訓話時嗓門能蓋過浪頭,可在蘇歲歲麵前,那些硬邦邦的殼似乎被海風一點點吹軟了。
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這比拿下任何一次海上演習都讓他踏實。
“歲歲,”司寒霆往前湊近半步,海風吹得兩人衣角相貼,“你說得對,軍屬不容易。”
“以前我不懂,覺得守家就是該做的事,現在才知道,那是把心掰成兩半,一半拴在你身上,一半扛著整個家。”
蘇歲歲聽得鼻尖發酸,剛想開口,司寒霆卻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
“歲歲,我是軍人,出海、執行任務是常事。”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但我跟你保證,隻要我司寒霆在一天,就不讓你受委屈。你要是想我了,就寫信,隨便寫什麼,我在船上收到,也當寶貝收著。”
日頭正足,司寒霆大步流星往政委辦公室走,心裡那點平日裡壓著的火急,此刻怎麼也按捺不住了。
“報告!”司寒霆在門口站定,聲音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