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給他們倒熱水時,她忍不住問:“這碗是廣州帶來的?”
“是呢!”夥計笑得敞亮,“老板說咱做粵味,就得用這細瓷碗才對味。嘗嘗雲吞?皮是咱自己擀的,薄得能看見餡,湯裡擱了蝦皮和大地魚,鮮著呢。”
司寒霆點了兩碗雲吞,又加了份燒麥。
等菜時,蘇歲歲戳了戳他的手背:“你說這館子能開長久不?以前哪見過賣粵味的,都得憑票吃食堂。”
“能。”
司寒霆看著窗外,“年前軍區開會,聽政委說南邊都開始允許個體戶擺攤了,往後這種小館子會越來越多。”
他頓了頓,捏了捏她的手指,“以後想吃啥,不用盼著票了。”
雲吞端上來時,熱氣裹著鮮氣撲過來。
蘇歲歲舀了個咬開,薄皮裡裹著鮮蝦餡,湯裡果然飄著小蝦皮,她眼睛亮了:“比食堂的餛飩鮮!”
正吃著,老板從後廚出來,是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圍著白圍裙,看見他們就笑:“同誌,吃得慣不?這雲吞在廣州是早茶常吃的,往後咱海市也能吃上了。”
“好吃。”蘇歲歲點頭,“您咋想著來海市開館子?”
“聽我侄子說的。”老板擦著手,“他在這邊當兵,說海市人實在,政策也活泛,不像以前,想做點小生意都得偷偷摸摸。往後啊,說不定咱還能開分店,賣燒鵝、叉燒,讓大夥嘗嘗正經的廣州味。”
司寒霆付賬時,夥計遞過來兩張小小的紅色票券:“這是咱館子的優待券,下次來能抵五分錢,算是給老主顧的念想。”
蘇歲歲捏著票券看,上麵印著小館的木牌圖案,邊角還畫了朵小雲吞:“這新鮮,以前吃飯哪有這東西。”
出了館子,月亮已經掛上電線杆。
司寒霆牽著她往回走,路過供銷社時,看見櫥窗裡新擺了台電視機,罩著紅布,旁邊貼著手寫的字:“試銷品,需預訂”。
蘇歲歲停住腳。
“想要?”
蘇歲歲誠實的點了點頭,“想要。”
“那咱們就買一台,正好放在家裡的客廳,以後咱們隨時都可以看電視。”
第二天一早,方啟智開著車去車站。張嵐非要跟著,坐在後座,一路念叨。
“明恩肯定瘦了,得多給他做點肉......”
“他從小怕疼,醫生換藥的時候,我得按住他......”
“沈秋那丫頭要是敢跟著回來,我非撕了她不可……”
蘇啟智聽得有些煩躁。
“行了行了,都這時候了你還這麼慣著他。”
張嵐聽到蘇啟智的話,一下就冒火了:“你還好意思說呢,都掛你爸!等會兒見了明恩,先彆跟他吵。他剛受了傷,情緒不穩。”
到了站台,廣播裡正報著到站車次。
蘇明恩背著個舊帆布包,一步一晃地走出來,左臉腫得發亮,嘴唇裂著口子,看見他們,腳步頓了頓,沒說話。
“明恩!”
張嵐撲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就哭,“我的兒啊,你咋被弄成這樣?疼不疼?快讓媽看看!”
“媽,我沒事。”蘇明恩想掙開,卻被她攥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