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暑氣還沒有褪去，胡同裡麵飄著各家做飯的香味。
陳母今晚做的是麵條，陳茂生和陳國強的麵條裡麵都臥著一個雞蛋，她自己的碗裡沒有。
桌上擺著醃好的蒜頭，還有一碗清爽的拍黃瓜。
屋內的吊扇慢悠悠的轉著，大家各自吃著自己碗裡的飯都沒有說話。
陳茂生病了兩場，精氣神已經大不如前了，人也乾瘦的厲害。
年紀越大，就越是喜歡熱鬨，自從吳錦燕把兩個孫子帶走後，家裡越發的安靜了。
將碗裡的麵湯喝完，陳茂生撿起搭在竹椅上的帕子擦了擦汗，朝著陳國強問道，“跟錦燕聯係上了嗎？小言小宇在那邊習慣嗎？”
聽父親問起妻子，陳國強臉色柔和多了，“打過電話了，小言小宇挺好的，聽說成天跟著二叔家的兩個表哥到處跑，學校也已經安排好了，等開學直接去報名就是了。”
陳茂生點點頭，“嗯，雖然不在身邊，但記住，你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工資發了留下生活費，其他的按時給那邊寄過去。”
陳母聽到這裡有點不高興，“家裡還欠著外債呢，她既然敢偷偷把孩子帶過去，吳家就不會差這點錢。”
她的語氣帶著埋怨，背著陳家把陳家的孩子偷偷帶走，招呼都不打一聲，害得她被丈夫兒子責怪，還要給她寄錢，自己這邊要債的都在催，她娘家也欠了兩百多還沒還呢。
陳茂生聽著妻子的話，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家裡有啥外債？那是我們借的嗎？這錢誰花的讓誰自己還。”
雖然丈夫沒有提名字，但陳母和陳國強心裡都明白，陳茂生口中的這個人是陳國芳。
之前劉江濤把瑕疵品當正品進百貨樓，拿到了回扣。
這些回扣給了些彩禮，帶著陳國芳領了證，陳國芳花錢大手大腳，又是衣服鞋子又是包，又是孩子用的，又是給家裡添置東西，賣工作的錢和回扣的錢很快被花的七七八八。
沒想到劉江濤那邊很快就出事了，為了保住工作，要把吃的回扣錢還回去，陳國芳隻能回娘家想辦法，不但把之前給陳母的彩禮要了回去，還多拿走了兩百多，又找大姐陳國華借了錢。
好不容易把回扣的錢還回去了，找了陳母娘家侄子幫忙，把劉江濤調去看倉庫，也算是保住了工作。
可接下來一家的吃喝花銷也要的，劉江濤今年已經沒有工資了，家裡又多了個包四英和包四壯，生孩子的錢也要準備，陳國芳也不是個勤儉節約的人，沒辦法，隻能哀求到陳母麵前。
陳母看著昔日高傲的閨女到自己麵前低頭，被磨的沒了法子，偏自己也沒錢了，所以隻能出麵上娘家和大閨女那邊開口幫著陳國芳借，現在這借的錢陳國芳花了，但還錢，人家找的卻是陳母。
陳茂生和陳國強都不認這個債，嚷嚷著這錢必須陳國芳劉江濤還，所以現在陳母夾在中間最是難受，
催債的催她，她又沒錢，閨女陳國芳也沒錢，丈夫兒子這邊不但不管，連家裡的錢也不讓她管了，生怕她貼補給了陳國芳。
陳母張了張嘴，想說這裡麵不少錢是自己出麵去借了，但瞄了一眼丈夫的臉色，她沒敢吱聲。
之前她也說過這件事，陳茂生發了很大的火，朝著她罵道，“她這麼大年紀了，我養大了她，現在還要養她男人一家嗎？劉家困難是劉家的事，需要她去出頭嗎？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她不去借這個錢，劉家難不成能餓死她？
她既然犯賤要大包大攬，要養著劉家一屋子人，就不要找娘家來托這個底，這錢她還不起就劉家還，老子不欠她的。”
丈夫這段時間對陳國芳這個閨女厭惡到了極致，認為兒子的前程毀了，兒媳婦的離家都是因為陳國芳，所以提都不讓提。
陳母夾了一口麵條吃，心裡裝著心事，想著今天答應陳國芳的事，飯都要吃不下了。
等吃完飯收拾了，陳母故意跟陳茂生說大院老王找他下棋，將他給支了出去。
陳茂生一出去，她就找陳國強去了。
陳國強正拿著毛巾要去洗澡，陳母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臂，“國強，先等等，媽有事找你。”
聽著母親小心翼翼的話，再看看她那祈求的眼神，陳國強想起這段時間，自己對母親的冷漠，心裡也有了一絲愧疚。
他以為陳母是想要打破母子間這種僵持的關係。
其實這段時間，他也反省過，他和吳錦燕鬨到現在這個地步，自己的責任更大。
要他自己做到位了，吳錦燕也不會灰心之下帶著孩子遠走他鄉。
“媽，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不怪你了，其實我們分開一段時間也好，大家都冷靜一下，吳家在那邊有關係，不會委屈了錦燕和孩子，等過段時間.........”
陳國強的話還沒說完，陳母就打斷了他，“國強，我找你不是這個事。”
陳國強愣了一下，“啥事？”
他想起了今天是父親去醫院複查的日子，語氣帶著擔憂問道，“是爸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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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母趕緊道，“也不是。”
“是國芳。”
陳國強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她的事你不要跟我提，我不想聽也不想管。”
話落，他拿起衣服就要進衝涼室。
陳母連忙扯住他，語氣帶著哀求，“國強，你聽我說，我知道國芳以前做錯了事，可她也不想這樣啊，她生了，生了個閨女.......”
陳國強一把甩開陳母的手，語氣就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哦，恭喜她，以前你老擔心她不能生孩子，擔心她丈夫沒出息，現在可以放心了，孩子也有了，丈夫也出息了。”
陳母聽著兒子那諷刺的話，心裡難受的不行，她眼裡含著淚道，“不好，她一點都不好，劉家就是個大騙子，見我們家對國芳不聞不問的，欺負國芳，她婆婆磋磨她，嫌棄她生的是閨女，那劉江濤前頭還有孩子呢，都七八歲了，這次國芳生了閨女，她那婆婆在醫院就鬨開了，要把前頭那孫子接回來養。”
陳國強冷聲道，“關我什麼事？再說，人家親生的孩子，接回來養不是正常的嗎？”
陳母受不了陳國強這個態度，拉著他的手哀求，“國強，國芳是你妹妹啊，你忘了嗎？你們都是一塊長大的，以前你最疼她了，我知道她這段時間傷了家裡的心，但你不能真不管她啊，你幫幫她吧，媽求你了，就當看在媽的麵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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