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站在這個路口還是隆冬，如今風裡已帶著枯葉的氣息。三百多天的奔波在他後頸留下曬痕，耳畔似乎還回響著昆侖山脈的雪崩聲。
"比預計快了二十天。"
身後三個同伴抖落衝鋒衣上的水珠。穿山越嶺的痕跡還留在他們磨損的登山靴上，但每人眼底都跳動著光。
山道轉角突然湧出人群。為首的黎族青年舉著強光頭燈，光束刺破雨幕。更多腳步聲從石板路深處傳來，薑川看見那些記憶裡佝僂的身影——此刻他們奔跑的姿態像二十歲的少年。
"成了。"
簡簡單單兩個字，讓整座山沸騰起來。有人跪在積水的青石板上親吻土地，老人顫抖的手撕開衣領，露出曾經詛咒印記的位置。年輕夫婦抱緊懷裡的嬰兒哭得失聲，那孩子額頭上再不會浮現詭異的圖騰。
三千年的枷鎖碎裂在某個無人知曉的瞬間。十天前，當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時，所有人心口突然一輕，像是有人抽走了嵌在血肉裡的鉛塊。
薑川摸出煙盒，發現手在抖。身後傳來玻璃瓶碰撞聲，同伴不知從哪摸出威士忌，琥珀色液體在雨水中泛起泡沫。遠處傳來蘆笙的歡快調子，混著現代音響放出的電子旋律，在山穀裡撞出奇妙的回響。
霓虹點亮了黔靈山穀的夜幕，紅綢在晚風中獵獵作響。林夜站在露台上，指尖摩挲著水晶酒杯，俯瞰山下綿延的喜燈像一條發光的河流。
三個月前那場世紀婚禮的喧囂仿佛還在耳畔。當時整座山城都被染成緋色，無人機在夜空拚出"百年好合"的巨型光幕，全城媒體直播這場傳統與現代交融的盛宴。穿苗銀刺繡嫁衣的藍星被十二位伴娘攙扶著走過九十九級台階，銀飾碰撞聲像一場驟雨。
"林先生在想什麼？"帶著鬆木香的外套披上肩頭，藍星踮腳將下巴擱在他肩窩。她總愛這樣突然出現，像隻狡黠的貓。
"在想我們第一次在古玩市場相遇。"他轉身將人摟進懷裡，"某個姑娘非要買那尊北魏佛像，結果發現錢包落在出租車上了。"
藍星耳尖泛紅，指尖戳著他胸口："是誰當場刷卡付了三十萬？後來才知道是把娶媳婦的本錢都掏空了。"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在月光下流轉著虹彩，那是用雮塵珠碎片鑲嵌的定製婚戒。
樓下忽然傳來喧嘩。老楊帶著醉意用苗語唱祝酒歌，幾個年輕族人正在草坪上架設全息投影儀——他們堅持要在結婚百日這天重新播放婚禮視頻。林夜笑著搖頭，這些"娘家人"總有無窮儘的慶祝理由。
落地窗倒映著相擁的身影。林夜想起那日在族祠，藍星哭著把解除詛咒的芯片插入祭壇主控台，全息投影的祖先影像一個個消散時，三百多人集體跪地的轟鳴。此刻露台玻璃上重疊著城市燈火與星光的痕跡，像打翻的銀河傾瀉在黔靈山巔。
"要下去嗎？"藍星把他襯衫第二顆紐扣繞在指間把玩，"老楊說準備了火焰表演。"
林夜低頭吻住她帶著果酒香的唇瓣。遠處cbd的霓虹正在變幻顏色，像一場永不落幕的極光。
霓虹將夜色染成迷醉的紫紅，方遠搖晃著水晶杯裡的威士忌，在頂層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燈火。直到腕表指針劃過淩晨兩點，他才鬆開領結走向主臥。
智能門鎖無聲滑開，滿屋電子燭光裡，穿著高定紅裙的蘇茜端坐在意大利真皮床沿。感應到門開的瞬間，她天鵝頸上的鑽石項鏈輕輕顫動。
"緊張什麼？"方遠輕笑，指尖劃過智能中控屏。隱藏式酒櫃緩緩推出兩杯冒著冷霧的分子，杯壁纏繞著發光的納米金線。
他掀開蘇茜頭紗時，人工智能管家適時播放起爵士版的婚禮進行曲。蘇茜耳尖瞬間漫開緋色，低頭擺弄著腕間智能手環的全息投影。
"cheerstous."方遠攬過她的瞬間，床墊壓力傳感器自動調節成擁抱模式。蘇茜仰頭飲儘時，鎖骨處的生物芯片泛起羞澀的藍光。
當兩枚智能戒指相碰發出電子音效，方遠忽然打橫抱起新娘。感應到重力變化，全屋智能係統立即切換成蜜月模式。防窺玻璃瞬間霧化，空調送出帶著香檳氣息的微風。
"方總..."晨光透過智能窗簾漸變時，蘇茜的夢話觸發了他左耳的骨傳導耳機。方遠看著懷裡熟睡的新娘，手腕上的健康監測環正顯示兩人同步的心跳頻率。
智能家居係統在光幕上彈出今日行程：新婚第一天。方遠笑著關閉提示，懷中的溫軟比任何數據都真實。
《霓虹長生》
落地窗外的城市燈火徹夜未眠，林深看著尹雪熟睡時顫動的睫毛，指間的煙灰無聲斷裂。
他劃開手機鎖屏，私人診所的藥劑師發來最新報價——冷凍艙年費抵得上市中心半套公寓，基因剪輯技術能把人類保質期延長到一百五十年。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極限。
腕表秒針的跳動聲在黑暗裡格外清晰。林深突然想起上個月參加第三代侄孫的滿月宴，玻璃幕牆倒影裡自己仍是三十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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