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三千爬進車廂時險些絆倒,華貴衣袍沾滿草屑。彩戲師冷眼瞧著這番狼狽相,以他們的修為差距,縱使放任這富商逃上整日,追回也不過是盞茶功夫。
"林子裡留著痕跡。"老者抖開韁繩時黑袍翻湧如鴉羽,"去料理乾淨。"
"遵命!"
兩道黑影倏忽掠入青黛山巒。馬鞭破空聲驚起晨霧,車輪轉動卷起幾片帶露的落葉。
......
紫竹簌簌的莊院前,馬車停在青石階下。彩戲師扛著蠕動的麻袋,朝車廂陰惻惻道:"萬先生可想好說辭了?待會兒若惹得幫主不悅..."麻袋突然劇烈扭動了一下。
"明白!在下明白!"
穿過月洞門時,十六名佩刀守衛同時按刀行禮。彩戲師隨意擺手:"叫肥油陳來見我。"話音未落,已有暗衛箭步竄向內院。
不多時,圓滾如球的管事小跑著迎出來。他眯眼打量那個不斷起伏的麻袋:"這是..."
"四個不中用的。"彩戲師顛了顛肩頭,"幫主非要活的。"
肥油陳會意頷首,轉向萬三千時堆出彌勒佛般的笑容:"萬先生彆來無恙?"
"陳爺說笑..."富商額頭沁出冷汗,"先前是在下糊塗,還望陳爺在神君麵前..."
"這可得看幫主的意思。"肥油陳撫摸著翡翠扳指,突然壓低聲音:"不過既然讓你活著過來..."
萬三千瞳孔驟縮又複舒展。他太懂其中關竅——被利用從來不是最壞的結果。
議事廳的金絲楠木門吱呀開啟。肥油陳垂首稟報時,韓浩正將一卷《奇門遁甲》擱在酸枝案幾上。
"幸不辱命。"彩戲師卸貨般將麻袋摜在地上,"湘西四鬼的穴道兩個時辰後自解。"
韓浩指尖輕扣扶手:"可傷著筋骨?"
"按您吩咐,隻封了經脈。"老者說著扯開袋口,四具綿軟身軀如麵團般滾落出來。
黑袍青年起身時帶起隱約鬆香,俯視著地上昏迷的四人:"解開吧。"
布袋攤開,四尊如泥塑般的人影滾落地麵。韓浩指尖輕點,解開了湘西四鬼被封的穴位。
四人脫困瞬間,立即背靠背結成陣型,擺出魅影神功的防禦架勢。青衣無風自動,卻見韓浩漠然抬眸:"跟著萬三千這些年,可曾想過另謀高處?"
指節叩擊茶案的脆響中,四道氣勁裂空而至。湘西四鬼身形驟僵,維持著驚駭表情凝固當場,連萬三千的衣角都未能觸及。
"屬下魯莽!"萬三千麵不改色地作揖,袖中手指卻微微發顫。他清韓看見那四縷指風如何在空中分合變化——這般手段,怕是鐵膽神侯親至也要駭然。
青瓷茶盞氤氳著白霧,韓浩的嗓音比茶煙更飄忽:"護龍山莊的合作,比你性命更重要?"萬三千頓覺喉嚨發緊,方才精心準備的托詞竟再難出口。簷角銅鈴突然激響,驚飛滿樹寒鴉。
冰冷的聲音落下,韓浩神色漠然:"既如此,不必多言。"
萬三千麵色驟變,未及開口,便見韓浩向彩戲師擺手:"帶去後園,尋僻靜處處置。"
"謹遵幫主令。"彩戲師陰笑著逼近。
寒意爬上脊背,萬三千倉皇欲言:"神君且慢——"
"噤聲!"彩戲師指風驟至,萬三千頓時僵立,隻能驚恐地任由對方將他拎起。
數名黑衣死士抬起湘西四鬼,一行人沉默穿過回廊。
園中水塘畔,彩戲師擲下萬三千:"此處甚好。"
鐵鍬破土聲接連響起,彩戲師睨著不斷加深的土坑:"再挖深些。"
泥土飛濺間,萬三千冷汗涔涔,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坑成三尺,黑衣死士肅立待命。
"甚好。"彩戲師滿意頷首,抬腳將湘西四鬼踹入坑中,萬三千隨即墜入。黃土傾瀉而下,漸漸淹沒至頸。
恐懼徹底擊潰了這位天下首富,此刻他眼中隻剩瀕死的絕望。
"且住。"彩戲師忽然抬手,蹲在萬三千麵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鐵膽神侯的承諾,可比性命珍貴?"
喉間穴道忽解,萬三千劇烈喘息:"願...願效忠黑石!"
"現在才開竅?"彩戲師嗤笑。
"求大人引見!"萬三千聲音發顫,黃土已沒至下頜。
沉默良久,彩戲師緩緩起身:"隨我來。"
“把他弄出來。”彩戲師對著手下說道。
“是!”
黑衣人們迅速行動,很快便將萬三千和湘西四鬼從土中挖出。
重新站在地麵上,萬三千深吸一口氣,仿佛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他自然明白,彩戲師這一出活埋不過是威嚇,若黑石真要殺他,根本不必如此麻煩。可即便如此,萬三千仍被嚇得夠嗆——以黑石的行事風格,若他剛才稍有遲疑,恐怕真會被埋在地下。
既然上來了,想必性命無憂。接下來隻需向韓浩表忠心,低個頭,這事就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