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早看出端倪，跳到唐僧身邊，用毛茸茸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師父莫怕！管他是吃了九個還是九十個，俺老孫今天就在這兒，看他敢不敢再動你一根汗毛！”金箍棒“當”地戳在地上，震得灘塗的沙石都跳了跳，倒像是在給唐僧撐腰。
可唐僧望著那片翻湧的濁流，隻覺得那刺骨的寒意，比九次輪回裡的冰冷水底，還要冷上幾分。
河風卷著沙礫打在袈裟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唐僧的臉色比方才更白了些，連嘴唇都抿得發緊。他下意識地往孫悟空身後躲了躲，念珠在掌心轉得飛快，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徒弟們……”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抖，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河麵，“依我看……這河如此凶險，怕是……怕是不宜硬闖。”他頓了頓，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繼續說下去，“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我們還是快些繞開吧？”
話音未落，他飛快地瞥了眼縮在隊伍末尾的龍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語氣裡添了幾分急切：“你看龍龜道友，本就是水陸兩棲，背上的甲殼又寬敞平穩……我們不如……不如就請道友馱我們一程？既能避開這河水，也省得……省得再生出什麼事端來。”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始終不敢與河麵交彙，仿佛那渾濁的浪濤裡藏著能勾魂的惡鬼。方才被勾起的九世陰影還在心頭盤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河風裡的腥冷，讓他忍不住想起那些被拖拽入水底時，口鼻灌滿泥沙的窒息感。此刻彆說是下河，就連多看這河一眼，都覺得脖頸後涼颼颼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垂著涎水打量他。
他甚至往前挪了兩步，幾乎要貼到龍龜的背甲上，仿佛那堅硬的殼能擋住水底所有的窺伺。“道友，”他轉向龍龜，聲音裡帶著懇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辛苦你了，隻需載我們渡過這河，到了對岸，貧僧定當好好謝你。”
豬八戒在一旁連連點頭，肥臉皺成一團：“師父說得是！老豬也覺得坐船舒坦，下水什麼的太嚇人了！小白龍，就麻煩你啦，回頭老豬請你吃齋飯！”他一邊說，一邊往小白龍身邊靠，顯然也對這河底的東西忌憚得緊。
唐僧卻沒心思聽八戒說話，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河麵下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手指絞著袈裟的邊角，幾乎要把布料撚出褶皺。他知道這話不合取經人的本分，可那被反複撕裂的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緊了心臟，讓他隻想逃離，隻想躲進一個安全的角落，避開這場注定要再次麵對的、關於吞噬與疼痛的劫難。
孫悟空看出了師父的失態，卻沒像往常那樣斥他膽小，隻是撓了撓頭，看向龍龜：“小白龍，你能馱我們過去？”
龍龜慢悠悠地晃了晃腦袋，背甲上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暗光：“此河凶險，我雖能下水，卻也不敢保證萬全……不過，若隻是渡河，倒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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