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大澤深處,煙波浩渺,水天一色。一艘尋常的烏篷畫舫,悄無聲息地滑行在蘆葦蕩中,船頭一盞漁燈昏黃搖曳。舫內,我與王妃青青對坐小酌,褪去了龍駒華蓋、蟒袍霞帔,隻著一身素淨的青布長衫與淡雅襦裙,收斂了周身王氣,宛若一對避世隱居的富家夫婦。
麵前小幾上,靈液杯內新凝的靈液如琥珀般剔透,映著艙內暖光。青青腰間的天譜紅顏榜隱於袖中,隻餘一絲溫潤氣息。同心玉符靜靜懸於內襟,與遠在帝都的辛棄疾神念相連。此情此景,正是我二人最愛的“白龍魚服”之時,拋卻王爵枷鎖,隻做山水閒人,體味那最真實的民間煙火與天地靈韻。
“這‘醉煙波’果然名不虛傳,”我輕抿一口當地漁民自釀的米酒,隻覺一股清冽甘甜直透肺腑,夾雜著水澤的鮮活氣息,“比之宮中瓊漿,彆有一番野趣。”
青青莞爾,素手剝開一枚新采的蓮蓬,將瑩白的蓮子放入我麵前的青瓷小碟:“相公喜歡便好。此地水靈充沛,蓮心清苦回甘,最是滋養神魂。”她指尖撚起一枚蓮子,動作自然,紅顏榜卻在袖中無聲流轉,映照著方圓數裡的氣息,如同最警覺的守夜人。
畫舫行至一處開闊水域,月華如水銀瀉地。忽見前方水麵上,一葉扁舟隨波逐流。舟上一位身著洗得發白的儒衫、頭戴方巾的中年文士,正臨風而立,手持一卷古書,口中吟哦著什麼,頗有幾分落魄才子的風骨。見我們畫舫靠近,他停下吟誦,拱手朗聲道:
“月白風清,良辰美景,不期在此荒澤得遇同好。二位雅人,可有興致聽小生誦一段《澤畔吟》?”聲音清朗,帶著一絲懷才不遇的落寞。
我心中微動,示意船夫靠近。那文士自稱姓柳,名文淵,乃遊學至此的落魄舉子,言談間引經據典,對大澤風物、前朝逸事如數家珍,見解頗為不俗。他談吐風趣,又不失讀書人的清雅,很快便與我對坐論道,品評詩文,氣氛融洽,頗有“談論甚愜”之感。
青青在一旁含笑傾聽,偶爾插言,亦是妙語連珠。她袖中的紅顏榜光華流轉,起初映照這柳文淵,氣韻清正,靈光雖不盛卻純淨,與落魄書生的身份相符。然而,隨著交談深入,青青麵上笑意雖在,眼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疑雲。她以同心玉符傳來一縷極細微的意念:“王兄,此人談吐淵博,然其引述《澤國誌》中‘水魄晶’一節,所述細節…似與辛帥當年在劍州所獲孤本有毫厘之差。尋常舉子,難窺此等秘辛。”
我心下微凜,麵上卻不動聲色,依舊與柳文淵把酒言歡,談論著大澤深處的奇聞異事。靈液杯置於幾上,杯中靈液在月華下泛著溫潤的光。
酒過三巡,柳文淵談興愈濃,話題漸漸轉向大宋邊事、朝堂人物,言語間對辛棄疾元帥治軍之嚴、鎮南王戍邊之威,既有推崇,又隱有幾分難以捉摸的探究。他正說到:“…辛元帥用兵如神,然其麾下‘驚雷騎’調動之秘,坊間多有揣測…”
就在這時,青青忽然站起身,對著艙外水麵輕呼一聲:“王兄快看!好大一條銀鱗錦鯉!”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
我聞聲自然而然地轉頭望向艙外,眼角餘光卻敏銳地捕捉到——就在青青出聲、我轉頭的電光石火之間,那柳文淵臉上的溫雅笑容驟然凝固!其眼中一絲極快、極隱蔽的銳利殺機如毒蛇吐信般閃過!他放在桌下的左手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哦?在何處?”我口中應著青青,身體也作勢欲起,仿佛要去看魚。但就在這起身的瞬間,我體內沉寂的王道真元已然如蟄龍蘇醒,蓄勢待發!
青青並未真的指向某處,她已轉回身,目光如兩道清冷的月光,直直刺向柳文淵!她袖中的紅顏榜光華驟然內斂,一股無形的、洞察一切的力量瞬間鎖定了對方!
“柳先生,”青青的聲音依舊清雅,卻帶上了一絲冰泉般的寒意,“觀君方才論及辛帥軍秘時,氣機忽凝;妾身喚魚,君聞聲色動而神意驟緊;妾身目光所及,君視低垂而眼波頻閃…此非君子坦蕩之象,倒似…心懷鬼胎,殺機內蘊!”
話音落,艙內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那柳文淵臉上的錯愕隻維持了一刹那,隨即被一種陰鷙狠厲所取代!他猛地一拍桌麵,那看似普通的木桌轟然炸裂!木屑紛飛中,他身形如鬼魅般暴退,同時雙手齊揚!
嗤!嗤!嗤!
數十道細如牛毛、淬著幽藍寒光的“玄陰透骨針”,無聲無息卻又快逾閃電,撕裂空氣,直取我與青青周身大穴!針上附著的陰寒歹毒之力,瞬間讓艙內溫度驟降,連空氣都仿佛要凍結!這絕非普通舉子所能擁有!
“鼠輩爾敢!”
我一聲怒喝,如同龍吟九天!蓄勢已久的王道真元轟然爆發!不見如何動作,一層凝若實質、流淌著紫金色澤的“九龍護體罡氣”瞬間籠罩全身!那密集射來的玄陰透骨針撞在罡氣之上,發出“叮叮當當”如雨打芭蕉般的脆響,儘數被彈飛,針上附著的陰毒寒氣遇到至陽至剛的王道罡氣,如同冰雪遇烈陽,嗤嗤作響,瞬間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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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青青動了!她並未硬撼毒針,而是玉指在袖中紅顏榜上輕輕一拂。一道柔和的、仿佛能撫平一切波瀾的“定魂清光”自榜中射出,後發先至,瞬間掃過那暴退的柳文淵!
柳文淵身形猛地一滯!如同陷入無形的泥沼,眼中狠厲之色被一絲驚駭取代!紅顏榜的“定魂清光”專克神魂變化與隱匿之術!
“給本王現出原形!”我一步踏出,腳下畫舫紋絲不動,人已如瞬移般欺近柳文淵身前!右手並指如劍,指尖一點璀璨如烈陽的紫金光芒凝聚,蘊含著無上王道威嚴與破滅萬邪的意誌,直點其眉心!正是我修習的另類絕學——“乾陽誅邪指”!
生死關頭,柳文淵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他周身骨骼劈啪作響,臉上肌肉扭曲蠕動,一層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瞬間撕裂剝落!露出下麵一張蒼白陰鷙、布滿詭異刺青的臉!其氣息也陡然暴漲,赫然是元嬰後期的邪道修士!他雙爪泛起濃鬱如墨的黑氣,帶著刺鼻的腥風,悍然抓向我的指鋒!竟是想以毒功硬撼!
轟——!
指爪相交,爆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狂暴的氣浪瞬間將整個烏篷船艙頂掀飛!木屑、蘆葦漫天飛舞!
“呃啊——!”那刺客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他的毒爪在接觸乾陽誅邪指的瞬間,如同紙糊般寸寸碎裂!霸道無匹的至陽之氣順著其手臂經脈瘋狂湧入,所過之處,陰毒邪功如沸湯潑雪般潰散!他整條右臂連同半邊肩膀,在紫金光焰中瞬間化為飛灰!
刺客亡魂皆冒,借著對撞的巨力,強忍劇痛,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泥鰍,猛地向後一折,竟要施展邪門遁術,投入下方深不見底的雲夢澤!
“留下吧!”青青清叱一聲,紅顏榜脫袖飛出,懸於空中!榜麵光華大放,一道由無數細密符文組成的“天羅禁空網”瞬間展開,籠罩方圓百丈水域!那刺客撞在網上,如同陷入天羅地網,遁光瞬間潰散,身形被牢牢禁錮在半空,動彈不得!其體內殘餘的邪氣與紅顏榜的清光激烈碰撞,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我淩空虛踏,如履平地,一步便至被禁錮的刺客麵前。靈液杯不知何時已托在左手,杯中靈液清輝流轉。
“說!何人指使?”我的聲音冰冷如萬載玄冰,帶著裁決生死的威嚴。
那刺客眼神怨毒,嘴角溢血,嘶聲道:“鎮南王…果然名不虛傳…但休想從我口中…呃!”
他話音未落,臉上刺青突然劇烈扭曲,一股毀滅性的邪力自其丹田猛然爆發!竟是欲要自爆元嬰,拉我們同歸於儘!
“冥頑不靈!”我冷哼一聲,右手乾陽誅邪指再出!這一次,指風凝練如針,後發先至,瞬間洞穿其眉心,將其即將爆開的元嬰連同神魂,徹底絞滅!
同時,左手靈液杯微微一傾,一滴純淨的靈液飛射而出,精準地落入刺客爆開的丹田氣旋中心!
嗤——!
如同滾油澆入烈火,那狂暴的邪力自爆漩渦,竟被這滴看似柔和的靈液瞬間中和、淨化!隻留下一圈淡淡的能量漣漪擴散開來,便歸於平靜。刺客殘破的屍身,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墜入下方幽深的澤水中,很快被暗流吞噬無蹤。
風浪平息,月華依舊。破碎的畫舫漂浮在水麵,我與青青立於船頭,衣衫獵獵,周身氣度已然恢複那睥睨天下的鎮南王與王妃威儀。方才的驚險刺殺,仿佛隻是一場幻夢。
青青收回紅顏榜,榜麵光華流轉,映照出那刺客最後殘留的一絲氣息軌跡,指向遙遠的西方。“是‘黑煞教’的餘孽。刺青、毒功、自爆手段,皆吻合。看來蔥嶺以西那些魑魅魍魎,亡我之心不死。”
我取出靈液杯,杯中靈液依舊純淨無瑕。將其輕輕滴落於展開的太平圖玉卷之上。筆鋒流轉,雲夢大澤的煙波浮現,而在那破碎的畫舫影像之側,一道代表著邪魔刺殺的黑氣被一道煌煌紫金的王道指芒徹底貫穿、淨化,象征著危機解除。
“白龍魚服,非為嬉戲,乃為親見這山河表裡,體察那水麵之下的暗流。”我望著圖卷,聲音低沉而堅定,“魑魅伎倆,終難登大雅之堂。縱有千般偽裝,萬般算計,在絕對的力量與明察秋毫的慧眼之前,不過跳梁小醜,自取滅亡。”
溝通辛帥後,同心玉符傳來辛棄疾溫厚卻隱含怒意的神念:“天瀾、青青你們無恙否?黑煞邪教,竟敢行刺王駕!老夫定要其灰飛煙滅!”言語間,仿佛已有鐵血殺伐之氣透空而來。
青青依偎在我身側,望著恢複平靜的澤麵,輕聲道:“相公
慧眼如炬,妾身不過錦上添花。此役足證,我夫婦同心,縱使白龍魚服,亦非宵小可欺。王道所在,邪祟難侵。”
我攬住青青肩頭,目光投向浩瀚星河:“昭烈帝能識刺客於談笑,在於觀人於微,明察秋毫。我輩修行,更當如此。心正則神清,神清則目明。任他邪魔外道,千變萬化,也難逃這煌煌王道,朗朗天心!此‘月下破殺局’之筆,當為太平圖添一重警醒——盛世之下,暗流未絕,我輩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