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在紐約開完視頻會議時，時差讓他的生物鐘陷入混亂。淩晨四點，他鬼使神差地打開抖音，首頁推送裡突然飄來一片水墨色的雲霧——鏡頭從青石板路緩緩上移，露出一雙繡著纏枝蓮的素色繡鞋，裙裾掃過沾著露水的青苔，腰間的玉佩隨步伐輕晃，發出細碎的叮咚聲。
“今日雨落青竹，”溫潤如玉石相擊的嗓音傳來，“宜撫琴，宜品茗，宜……”畫麵切到正中央，女子跪坐在竹製茶席前，寬袖襦裙上的銀線刺繡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她抬手撥弄琴弦，古琴聲如清泉過石，偏偏在泛音處多了絲俏皮的顫音，“宜逗弄直播間的各位看官。”
彈幕瞬間被“仙子下凡”“這才是國風天花板”刷屏。秦風挑眉——id“山海觀霧”的主播，不同於他見過的任何網紅：她的妝容素淨如工筆仕女，眉峰卻微微上挑，眼尾點著極細的丹砂，像古畫裡突然活過來的美人，既端方又帶點狡黠。
她指尖在琴弦上繞出個泛音，忽然抬頭看向鏡頭，發間的珍珠步搖輕晃：“那位‘釋懷哥’，總在淩晨四點進直播間——可是失眠？”
秦風握著手機的手頓了頓。彈幕炸成煙花：“姐姐居然注意到釋懷哥了！”“觀霧姐這是在撩嗎？”
“非也，”她輕笑一聲，從茶席下取出個青瓷小罐，“方才見您連續送了十個‘千裡江山圖’特效，猜想您或許需要這個——”開蓋露出裡麵的安神香丸，“我親手製的，含酸棗仁、茯苓，無添加。”
鏡頭拉近，她指尖捏著香丸旋轉，腕間的玉鐲滑到小臂，露出內側用朱砂寫的“山鬼”二字——《九歌》裡的句子。秦風忽然想起，她直播間的背景樂永遠是自己改編的古曲，上次播《陽關三疊》時，竟用電子音效模擬了駝鈴與羌笛，彈幕裡有學古琴的觀眾驚歎“破圈式創新”。
端午前夜，秦風點開山海觀霧的直播間時，正逢江南暴雨。鏡頭架在古色古香的廊簷下，她穿著一襲月白色齊胸襦裙，手持團扇立在天井中央，雨水順著瓦當連成珠簾，在她周身織出朦朧的水霧。
“今日為各位演一曲《淩波微步》，”她輕搖團扇，扇麵上的水墨荷花沾了雨珠，“借這暴雨，仿一仿洛水宓妃的神韻。”
古琴聲起，是她改編的《出水蓮》，卻在間奏處加入了雨聲采樣。她提裙旋身，團扇展開時露出內側的灑金雲紋，裙裾揚起的瞬間，露出足踝處的紅繩——上麵串著顆極小的銅鈴鐺。秦風想起，她曾在直播間說過，這是用外婆的老銅錢磨的。
舞步到高潮處，她突然踩上積水的青石板，足尖輕點間，銅鈴隨步伐發出清越聲響，與雨聲、琴聲交織成三重奏。彈幕裡有人驚呼“這是真·步步生蓮”，有人問“不怕滑倒嗎”，她卻在旋轉時突然崴腳，踉蹌著扶住廊柱，團扇掉進水裡，露出慌亂又帶點俏皮的笑：“見笑了，到底是不及古人功底。”
秦風下意識要刷禮物，卻見她彎腰撈起團扇，在水中輕輕一涮，扇麵上的墨色竟暈染開來，化作一幅流動的山水。“各位看，”她舉起團扇對著鏡頭，“這雨，倒是幫我完成了未竟的畫作。”
彈幕裡突然飄過條評論：“觀霧姐好像敦煌壁畫裡的飛天，連失誤都這麼美。”她挑眉輕笑，發間的珍珠步搖已被雨水打濕，卻反而襯得麵色如敷薄粉：“飛天？我倒覺得，做個人間的‘山鬼’更自在——至少能在雨裡摔個屁股墩兒，不用端著神仙架子。”
中秋夜，秦風受邀參加唐糖的私人茶會，卻在會場大屏上看到了山海觀霧的直播。她坐在真正的山水之間——身後是嶙峋的太湖石，麵前擺著整套鎏金茶具，月光給她的襦裙鍍上銀邊，像從《山海經》裡走出來的精怪。
“今夜月圓，”她舉起茶盞對著鏡頭，“宜飲‘桂月清露’，宜讀《山海經》，宜……”忽然用茶夾夾起塊月餅，“宜吐槽現代月餅的奇葩口味——比如這個‘螺螄粉餡’，本觀霧願稱它為‘山海異獸’。”
彈幕笑成一片，秦風這才注意到，她的茶席上擺著各種獵奇月餅：辣條味、芥末味、甚至還有折耳根餡。“看好了，”她煞有介事地擺開審評杯，“現在開始‘鑒妖大會’——第一樣，玫瑰鮮花餅，勉強算‘祥瑞’；第二樣……”夾起螺螄粉月餅時突然皺眉，“這味道，像燭龍噴了火！”
連麥申請突然彈出，竟是豚豚大魔王。鏡頭裡的姑娘舉著包辣條：“觀霧姐！我帶了‘秘密武器’——辣條月餅！你敢嘗嗎？”
“有何不敢？”山海觀霧挑眉接過，用茶刀切成小塊，“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難吃到‘驚天地泣鬼神’，你需為我直播間彈一段《永劫無間》主題曲。”
“成交！”
當豚豚的魔性改編版古琴曲響起時，秦風差點把茶噴在屏幕上。山海觀霧卻端坐著聽完，末了豎起大拇指：“好個‘振刀變調’，竟聽出了金戈鐵馬之意——下次可願與我合作一曲《兵器譜·琴劍合鳴》？”
冬至那天，秦風在滑雪場接到唐糖的電話：“快來看看你的‘國風仙子’，把直播間搬到峨眉山金頂了！”
他點開直播，畫麵裡正飄著鵝毛大雪。山海觀霧穿著猩紅大氅立在雪鬆下，發間戴著冰裂紋的琉璃簪，手裡捧著本線裝書，書頁上落著雪花：“應各位所求，今日講《簪花記》——這琉璃簪，是我用古法燒製，曆經七十二道工序……”
話音未落，一陣山風卷著雪粒襲來，她慌忙按住險些被吹走的書頁，大氅下擺揚起，露出裡麵繡著瑞獸的馬麵裙。“失策了，”她對著鏡頭苦笑，睫毛上掛著冰晶，“忘了山頂風大……”
彈幕裡有人刷“姐姐快下山”，有人問“冷不冷”，她卻突然合上書，從袖中取出支毛筆：“既如此，不如就地作畫——哪位看官報個題？”
“畫釋懷哥！”
秦風挑眉，卻見她沾著雪水的筆尖在宣紙上遊走，三兩下勾勒出個倚著沙發的人影，指間還轉著枚翡翠扳指。“如何？”她舉起畫作，雪花落在“秦風”二字的落款上，“雖未見過真人，卻覺得您該是這般閒適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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