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剛停穩，托婭就抱著那盆“會唱歌的草”衝過來。草已經長得半人高，葉片上沾著晨露，風一吹真的發出沙沙的輕響。“老師你聽，”她仰著小臉笑，鼻尖沾著草屑，“它學會唱《茉莉花》了！”
其其格校長掀開新氈房的門簾，裡麵的景象讓四個女孩愣在原地：牆上貼滿了粉絲寄來的漫畫，每幅都畫著會飛的吉他；舊電子琴擺在最中間，琴鍵上套著小魚寄的矽膠保護套；七七的遊戲卡牌被串成簾子，風一吹嘩啦啦響，像在報幕。
“孩子們說要辦‘星光聯歡會’，”校長眼角的皺紋裡盛著笑，“阿古拉編了段鷹舞，托婭練了三個月《茉莉花》，其木格還說要給你們獻新做的哈達——用野菊花染的，藍盈盈的像天上的雲。”
聯歡會當天，草原的風都帶著甜味兒。阿古拉跳鷹舞時，英雄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旋轉的動作裡突然加了段遊戲裡的“閃現”，惹得七七在台下喊：“犯規！這是隱藏技能！”托婭彈電子琴時，手指在舊琴鍵上翻飛，《茉莉花》的旋律裡混著草原長調的顫音，小魚悄悄抹了把眼淚：“比譜子上的好聽十倍。”
其木格獻哈達時，紅綢子和藍哈達纏在了一起。小喬拉著她的手跳起來，兩個身影在草地上旋出朵花，有個粉絲寄來的漫畫正好被風吹起，畫麵裡的紅綢子和哈達也在跳舞。
林希抱著吉他坐在敖包旁，阿古拉湊過來學和弦。男孩掌心的薄繭更厚了，卻把琴弦按得穩穩的。“老師，粉絲寄的漫畫裡，吉他真的會飛嗎？”他突然抬頭問，額頭上的汗珠像掉在草葉上的露珠。
“當然會，”林希笑著撥響琴弦，“隻要你心裡的歌夠亮，它就能跟著風飛。”話音剛落，遠處的風突然卷著草葉掠過，琴弦自己震顫起來，發出一串清亮的泛音，像在應和她的話。
傍晚收拾東西時，林希發現吉他包裡多了片曬乾的野菊花，是其木格偷偷放的；小喬的紅綢子上彆著枚鷹羽徽章，阿古拉說能帶來好運氣；小魚的譜夾裡夾著張托婭畫的鋼琴，琴鍵上寫滿了蒙語的“謝謝”；七七的遊戲手柄牌上，被孩子們刻了行小字：“營地永遠為你留位置。”
回程的車上，四個女孩對著夕陽數收到的禮物。林希的錄音筆裡多了段鷹鳴，是阿古拉舉著望遠鏡等了三天才錄到的；小喬的羊毛手套裡藏著包草籽，其其格說種在陽台能長出草原的味道；小魚的瑪瑙石旁多了塊新撿的螢石，托婭說這是“會發光的琴鍵”；七七的卡牌組裡混進張手繪的英雄卡，畫像上的人舉著馬鞭，名字寫著“草原指揮官”。
楊晨的消息恰在此時發來，是張“星光驛站”新分站的設計圖：“下一站去沙漠，那裡的孩子說，想給星星起個阿拉伯語的名字。”
林希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草原漸漸變成模糊的綠。她突然抓起吉他彈起來，小喬跟著哼起調子，小魚的手指在膝蓋上敲出節奏，七七用馬鞭打著拍子。車窗外，那盆會唱歌的草在氈房前輕輕搖晃，像在說——
“我們等你，帶著新的故事回來。”
風把歌聲送出去很遠，遠到能讓沙漠裡的星星聽見，遠到能讓每個藏著期待的角落，都長出會發光的芽。
越野車駛入沙漠邊緣時，熱浪像塊透明的玻璃罩，把天空壓得低低的。林希推開車窗，帶著沙粒的風灌進來，吉他弦被吹得嗡嗡作響，像在提前預習沙漠的調子。遠處的胡楊林歪歪扭扭地站著，樹乾上的裂痕裡卡著細沙，夕陽照在上麵，像鍍了層碎金。
“快看那些沙丘！”七七舉著手機拍個不停，屏幕裡的沙丘曲線在逆光中變成黑色的剪影，“像不像遊戲裡沒解鎖的隱藏地圖？邊緣還泛著金邊，肯定是史詩級關卡。”
迎接她們的是艾力校長，個裹著白色頭巾的中年男人，曬得黝黑的臉上，笑起來會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孩子們在綠洲邊等著呢，”他指著遠處的一片綠，“說要給老師們看他們種的‘星星花’。”
所謂的綠洲，其實是片不大的水域，岸邊種著叢叢駱駝刺，花叢裡真的藏著星星——是孩子們用彩紙折的五角星，係在草莖上，風一吹就簌簌地轉。為首的男孩叫阿卜杜拉，手裡捧著個用椰棗核串的手鏈：“老師，這是‘沙漠導航儀’，戴著它就不會迷路。”
學校是幾間土坯房，屋頂鋪著厚厚的茅草，牆角堆著孩子們撿來的貝殼——據說來自很遠的古河道。教室裡，黑板是用鍋底灰刷的木板，課桌椅是用胡楊木釘的，最顯眼的是牆上掛著的幅畫：用沙子粘出的星空，藍色的沙粒當夜空，白色的當星星，邊緣還粘著幾顆乾硬的駱駝刺，像星星的尖刺。
小魚的電子琴剛搬進屋，就被群孩子圍住了。有個叫法蒂瑪的小女孩，盯著琴鍵上的黑白格看了半天，突然說：“像沙丘的影子，早上是黑的，中午就變白了。”小魚笑著按下個和弦：“那我們就來彈首《沙丘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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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早就拉著阿卜杜拉去勘察地形了。她們在最大的沙丘旁插了麵紅綢子當“營地旗幟”，用貝殼擺成“能量站”的標誌。“看到那片胡楊林沒？”七七指著遠處，“那是‘暗影峽穀’，進去了就得觸發隱身技能。”阿卜杜拉突然遞來塊透明的水晶石：“用這個當‘望遠鏡’，能看見藏在沙子裡的蜥蜴——它們是沙漠的信使。”
小喬的舞蹈課選在綠洲邊的空地上。她解下紅綢子，在沙地上劃出個大圓圈：“今天我們跳‘風沙舞’，手臂要像沙丘的曲線，腳步要像駱駝的腳印。”阿卜杜拉立刻學著駱駝的樣子踱步，長袍掃過沙地，揚起的細沙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撒了把碎鑽。
第一堂音樂課，林希抱著吉他坐在胡楊樹下。孩子們圍坐在她周圍，手裡把玩著椰棗核手鏈。她剛撥動琴弦，遠處突然傳來陣駝鈴聲，阿卜杜拉眼睛亮：“是阿爸趕著駝隊回來了！”隻見幾個駱駝的影子在沙丘上移動，鈴聲被風吹得忽遠忽近，像在為吉他伴奏。
“我們唱首關於沙漠的歌吧。”林希即興彈了段旋律，音符裡帶著沙粒的粗糙感。她教孩子們唱“沙丘是波浪，胡楊是船槳，星星是燈塔，照我回家鄉”，法蒂瑪學得最認真，嗓音像綠洲的水一樣清冽。唱到高潮時，她突然站起來，拉起阿卜杜拉的手轉圈，沙地上的腳印被風吹平又踩出，像首會移動的歌。
小魚的鋼琴課上，法蒂瑪總愛盯著窗外的蜥蜴看。小魚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笑著說：“你看蜥蜴爬過沙丘的痕跡，是不是像琴鍵上的滑音？”法蒂瑪愣了愣，突然用指尖在琴鍵上快速劃過，彈出的旋律真像蜥蜴在沙地上竄動，引得孩子們都笑了。
七七的“沙漠營地”成了孩子們的樂園。他們用茅草堆成“了望塔”，用駱駝刺當“陷阱”，七七舉著水晶石喊：“阿卜杜拉你當偵察兵，去胡楊林看看有沒有‘敵人’；法蒂瑪用星星花當‘複活藥’，給隊友續命。”正玩得高興，阿卜杜拉突然指著遠處的海市蜃樓喊：“快看！那是不是終極boss的城堡？”果然，沙丘儘頭的空氣裡，真的浮著片模糊的房屋影子，像遊戲裡的幻境關卡。
傍晚時分，艾力校長端來鍋手抓飯，香氣混著孜然味飄得老遠。孩子們圍坐在篝火旁，手裡抓著羊肉飯吃得滿臉是油。阿卜杜拉突然從懷裡掏出個陶笛，吹了段古老的調子：“這是爺爺教我的，說以前商隊靠它在沙漠裡認路，笛聲能傳到月亮上。”林希拿出吉他，跟著陶笛的調子彈起來，琴聲和笛聲纏在一起，像兩匹駱駝在沙地上並排走。
夜裡躺在土坯房的木板床上，聽著遠處的風聲和近處的蟲鳴，四個女孩又聊起天來。林希翻著手機裡的錄音，裡麵有孩子們的歌聲，還有駝鈴的叮當聲：“明天教他們唱《沙漠駱駝》，這裡的風好像真的會唱歌。”小魚摸出白天撿的塊水晶石，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給孩子們講星星的故事，說每顆星星都對應著沙漠裡的口井，找到星星就能找到水。”
小喬揉著被沙子磨紅的腳踝笑：“今天阿卜杜拉教我騎駱駝了，雖然摔了一跤，但感覺自己像在浪上漂。明天教他們跳商隊舞吧，手臂擺動像駱駝的脖子。”七七盯著屋頂的茅草縫，月光從縫裡漏下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我教他們用手機拍星空，把星星和沙丘的影子合在一起，像遊戲裡的星空地圖。”
艾力校長坐在篝火旁，和楊晨視頻聊天。他指著遠處的沙丘說：“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在油田打工，一年才回來一次。以前他們放學就幫家裡放羊，很少說話。你們來了這幾天，沙漠裡的笑聲都多了。”他拿起張照片，是孩子們以前的樣子，臉上帶著和年齡不符的拘謹，像被風沙吹蔫的草。
離開前一天，孩子們要辦“沙漠星光晚會”。他們把篝火堆得高高的，用月光石在綠洲邊擺了個大圓圈，像一圈會發光的項鏈。阿卜杜拉穿上了嶄新的白袍，法蒂瑪頭上插著星星花，那個總愛追蜥蜴的小男孩，把自己攢的椰棗都拿了出來，擺在沙地上當“點心”。
林希抱著吉他坐在篝火旁，唱了首改編的《沙漠之夜》，歌詞裡加了“駝鈴搖啊搖”“沙粒跳啊跳”。小魚的鋼琴聲混著風聲，像沙漠在輕輕呼吸。小喬帶著孩子們跳商隊舞，手臂擺動時，紅綢子在火光中飄動，真像駱駝在沙丘上行走。七七指揮著“沙漠營地”的“隊員們”，用月光石的光在帳篷上打出影子，引來陣陣歡呼。
晚會最後，阿卜杜拉突然跪在地上，給四個女孩磕了個響頭：“老師，我長大了也要像你們一樣，騎著駱駝去很多地方，教彆的孩子吹陶笛。”法蒂瑪遞來個用沙粒粘的吉他：“給林希老師，這樣你走到哪兒都能看見沙漠的星星。”那個追蜥蜴的男孩，把自己畫的沙漠地圖塞給七七：“這是藏著水的地方，留給你下次來用。”
四個女孩站在星光下，手裡捧著這些帶著沙漠溫度的禮物，眼眶都紅了。篝火劈啪作響，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和孩子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幅流動的畫。遠處的駱駝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抬起頭望著這邊，眼睛在黑暗中像兩顆蒙著沙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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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天，孩子們騎著駱駝追在車後，手裡舉著沙粒吉他、水晶石和沙漠地圖。阿卜杜拉的陶笛聲在沙漠上回蕩，像在說“再見”。車開出很遠，還能看見綠洲邊的篝火堆，像沙漠上一顆跳動的心臟。林希突然從包裡掏出個小瓶子，裡麵裝著一把沙漠的沙：“留著做紀念，下次來看看，會不會長出會唱歌的駱駝刺。”
小魚的包裡多了張孩子們畫的星空圖，每個星星旁邊都寫著老師的名字。小喬的紅綢子上沾著沙粒，她說要帶回城裡，跳舞時就像帶著沙漠的風。七七把那張沙漠地圖折成了小駱駝，說以後打遊戲，就像在沙漠上奔跑。
回程的車上，楊晨發來消息：“‘星光驛站’沙漠分站批下來了，村民們捐了三間土坯房，說要讓孩子們隨時能唱歌跳舞。”林希點開消息時，正好看到車窗外掠過一群飛鳥，排著隊往南飛，翅膀劃過天空的聲音，像在為他們鼓掌。
朱莉在群裡發了張新插畫：四個女孩站在沙漠上，手裡的光順著沙丘流到遠方，有草原的羊毛吉他，有雪山的冰疙瘩，有沙漠的陶笛，還有更多沒畫出來的地方，都標著小小的星號。配文寫著：“星光會流動，在每個需要光的地方。”
車窗外的沙漠漸漸變成了戈壁，礫石在陽光下閃著光，像無數隻金色的眼睛。林希輕輕撥動吉他弦，這次沒有風沙打擾，旋律清亮得像綠洲的水。四個女孩跟著哼唱，聲音裡帶著沙漠的遼闊，像在告訴遠方的孩子們：我們走了，但光留下了。
就像沙漠裡的風，從來不會停下腳步，隻會把種子帶到更遠的地方，讓它們在新的土地上，開出更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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