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大帳內,藥香與血腥味混雜。
李自成半靠在榻上,左眼蒙著一塊黑布,右眼布滿血絲。
“闖王,該換藥了。”
陳士慶捧著銅盆,小心翼翼地揭開黑布。
傷口已經結痂,但腫脹的眼球依然觸目驚心。
李自成嘴角抽動了一下,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劉宗敏、李岩、宋獻策、趙鷹、田見秀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營帳內一片死寂。
李自成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僅是疼痛,更是恐懼。
一個獨眼領袖,還能鎮得住這些虎狼之師嗎?
“報······”
傳令兵進帳,打破了死寂,“西門進攻受挫,折了一千多兄弟。”
李自成獨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他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下幾位心腹將領。
“不過是丟了一隻眼,垂頭喪氣乾嘛?”
當帳內隻剩自己人時,他強撐住疼痛,瞪著右眼道,“老天爺留著額右眼,就是要額看清楚這大明江山是如何易主的,都打起精神來。”
這幾日,為報闖王傷目之仇,將士們個個奮勇爭先,猛攻開封。
然而開封城牆堅固,守軍士氣高漲,每次進攻都以失敗告終。
“闖王,連續強攻,我軍傷亡已逾兩萬,再這樣強攻下去,恐怕······”
李岩剛剛開口,劉宗敏拍案而起:“難道就此放棄?開封是中原重鎮,不拿下它,我們如何北上?更何況闖王的仇不共戴天······”
“仇自然要報。”
宋獻策輕搖羽扇,淡淡道,“兵法雲,上兵伐謀,強攻非上策。還是圍點打援為妙。”
如今守軍氣勢正盛,宋獻策也不堅持強攻,但闖王手下將領都瘋了似的要強攻,他也不好反對。
就在此時,帳外傳來通報:“闖王,左將軍求見,他說有重要軍情。”
“讓他進來。”
少頃,左良玉大步走入,躬身道:“末將左良玉參見闖王!”
李自成擺擺手,示意左良玉起來。
“闖王,末將有一計,可迅速破開封!”
“講。”
李自成獨眼中閃出精光。
左良玉緩緩道:“掘黃河,水淹開封!”
“不可!”
李岩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開封城內數十萬百姓,此舉有傷天和!”
左良玉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年關雲長水淹七軍,不也成就千古美名?”
“那不一樣!”
李岩激動的聲音發顫,“我們是義軍,打出‘迎闖王,不納糧’的旗號,為的就是救民於水火。若行此滅絕人性之舉,與那些貪官汙吏有何區彆?”
宋獻策也上前一步:“闖王,民心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行此策,中原百姓將視我等如仇寇,大業危矣!”
趙鷹道:“闖王,末將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知道,打仗靠的是兄弟們的刀槍,不是靠淹死老百姓取勝!而且,黃河決堤,沿途多少無辜百姓會遭災。這會青史留罵名。”
左良玉環視眾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諷:“婦人之仁!如今天下大亂,正是非常之時。開封城高池深,強攻死傷慘重。水淹之後,我軍可坐收漁利,何樂不為?”
李自成沉默不語。
他想起自己起兵時的誓言,想起那些簞食壺漿迎接義軍的百姓麵孔。
但另一麵,開封久攻不下,軍心已經開始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