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讓林聽的身子緊緊一崩。
那是她永遠也不想再聽到的聲音。
從聽到他說出第一個字開始,許多痛苦往事浮現腦海,像是怎麼也擺脫不掉的噩夢。
潮水般的記憶湧進腦海裡。
每一幀畫麵,都是她永遠也不想再碰觸的過往。
她好不容易擺脫掉的過去,被江遇如此輕而易舉地喚醒。
緩緩轉頭,看到了躺在身側,同樣跟著她一起從床上坐了起來的江遇,胸腔和肺部像是在炸裂了。
借著窗外的星光,江遇滿眼的內疚和深情,映入她的眼簾。
明明吹著一陣又一陣的海風,林聽卻忽然覺得胸腔裡沒了一絲空氣。
整個人窒息到極點。
她這排斥又厭惡的神情,落入江遇眼眸。
那不隻是她的真實情緒,更是一根紮進江遇胸口的刺。
他做了一個沉沉的深呼吸,以此來緩解。
克製著那股胸口湧起的痛楚,他無比抱歉道:
“聽聽,對不起,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你回到我身邊。”
啪!
林聽一個耳光抽在江遇的臉頰。
她毫不給他留情麵。
一巴掌下去,使儘了她所有的力氣。
朦朧月光中,立即見江遇臉頰上有了紅紅的手指印。
這一把掌,扇得她自己掌心也跟著一陣灼痛。
可她恨不得再抽他一個耳光。
眼睛死死地盯著偏著頭的,默默承受這一切的江遇。
“江遇,你到底要乾什麼。”
“柚子呢,柚子在哪裡?”
江遇這才緩緩扭過腦袋,忍著痛,輕聲道,“你再吵,就把柚子吵醒了。”
林聽這才發現,柚子就躺在江遇的右側。
而江遇,睡在她和柚子的中間。
這個男人,這是癡心妄想著要與她們母女倆一家團聚?
真是可笑!
林聽麵不改色,“沒關係,周自衡一定能找到我們母女倆的。”
聞言,江遇勾唇一笑。
那是在笑林聽幼稚,也是在嘲笑他自己。
曾經眼裡隻有他一人的聽聽,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另外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與他有著過命的交情,是他最好的兄弟。
想到周自衡和林聽的種種,江遇緊緊咬著後牙曹。
那緊崩的腮幫子,有緊崩的脖頸肌肉線條,是他的隱忍與克製。
還有那無言的痛楚。
隨即,又是一聲冷笑,“你看看,周自衡送給柚子的那些頭繩,長命鎖,平安繩,還在嗎?”
林聽繞過江遇,從床尾爬到柚子的身邊看了看。
那些綁在柚子辮子上的頭繩,早就被換掉了。
還有柚子手腕上的平安繩,脖子上的長命鎖,都不見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釘,也不見了。
伸手,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也不見了。
那是周自衡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親自為她鑄造的結婚戒指,上麵還有周自衡的名字。
王八蛋!
這一次,怕吵醒柚子的林聽,沒有再給他耳光。
也沒有再罵他。
她抓起江遇的手,用力咬下去。
一排牙印嵌進江遇的手臂,越嵌越深,很快有鮮紅的血液湧出來。
又鹹又腥的味道湧入唇齒。
林聽依然沒有鬆口。
江遇從最初疼得直皺眉頭,到最後欣慰一笑。
這笑聲中,竟然有一絲滿足。
他喜歡林聽用這樣的方式,在他的身體上留下印記。
他記得他們的初夜,是在她高考後的那個夜晚。
她剛剛成人。
情到濃時,他們誰都沒有控製住。
在她十八歲半,他二十一歲那一年的夏天,夜風那樣柔,月光那樣明亮,記憶那樣清楚。
疼的時候,她也是像此刻一樣,用力地咬著他的肩。
感受到他近乎變態的輕笑聲,林聽終於鬆了口。
她擦到嘴角的血跡,望著不可理喻的他,“江遇,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是。
他就是個瘋子。
他承認,林聽和周自衡真正在一起後的日子,他嫉妒地發瘋。
這些日子來,他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每天都以懺悔、痛苦與嫉妒中,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有時候他會夢見林聽死在搶救室裡,有時候會夢見林聽依偎在周自衡的懷裡笑得那樣明媚。
他在每一個夜晚裡從噩夢中醒來。
陪伴他的,隻有被他吸掉的一根一根的煙頭,還有那夜色裡的孤獨和痛苦。
他知道,他對林聽造成的傷害可謂罪孽深重。
說什麼,都無法彌補。
手臂上的疼痛,倒是讓行屍走肉般的他,第一次覺得他還是活著的。
“聽聽,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我會慢慢向你證明,我的悔過與改變。”
“你要是不喜歡我躺在你身邊,我睡沙發。”
說著,他起身下了床,抱著一張毯子,躺到了床邊的沙發上。
而林聽,爬起來趴到窗邊。
放眼一望,黑丫丫一片。
又腥又冷的海風撲麵而來。
她和柚子,竟然置於一艘十幾二十米高的巨大遊輪之上。
夜晚的海麵黑沉沉的,一望無儘頭。
這個男人,為了躲避周自衡的追查,竟然放棄了空動,選擇了海路。
她回到床邊,問,“江遇,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江遇從沙發上起身,擰起床邊的拖鞋,彎腰放在她的腳邊。
林聽追問,“你到底要帶著我和柚子去哪裡?”
見她不穿鞋,江遇強行握住她纖細白皙的腳踝,將鞋子穿在她的腳上。
“小心著涼!”
雖然她腳下踩著的,是軟軟的地毯。
那地毯是他讓人新鋪上去的,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