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醫生與她四目相對,過了兩秒鐘,這才將手心裡的紙條塞到自己的衣兜裡。
他沒有當麵拆穿她,林聽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後回到床邊,開始支起架子,為江遇輸液。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林聽站在江遇的窗戶邊上,瞧著救護車車輪,在積雪中緩緩駛離。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個男醫生的身上。
她是她在這裡,唯一能聯係到外麵的人。
外麵的雪,依舊下個不停。
壓在窗外的樹枝上,厚厚的,像是全部壓在了林聽的心間,沉沉的。
腰間忽然一陣滾燙。
男人雙臂環繞,將她禁錮在懷裡,滾燙的呼吸來到她的耳畔邊,“聽聽,讓我好好抱抱你。”
林聽全身緊緊一崩,下意識地想要掙紮,男人在耳畔邊哀求著,“聽聽,彆推開我,讓我好好抱抱你,可以嗎?”
哀求的聲音,讓林聽沒有半點心軟。
可是剛剛她裝出了假裝關心他的樣子,在沒有得到那個男醫生的幫助之前,她不能露出破綻。
隻好硬著頭皮,又哄了一聲,“你回血了,快躺到床上去。”
一根長長的輸液管,在床頂支撐架和他的手背間,緊緊崩著。
直到她拉著他來到床邊,這才不至於被硬生生扯斷。
見他輸液的地方回血,她坐下來幫他處理。
看似細致關懷,其實卻想著那個男醫生到底會不會幫她?
江遇抬著沉重的眼皮,滿眼迷戀地看著她,“聽聽,其實你心裡還是很在意我的,對不對?”
林聽沒有正麵回答,處理完,把他的手蓋回被子裡,“你需要好好休息。”
“彆走。”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
男人不知是何時睡著了,林聽這才從他的掌心裡抽了手。
救護車雖然走了,可是留下來兩個醫護人員。
林聽和他們比比劃劃,半天無法交流,旁邊的傑西走上前,“太太,你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和這兩個醫護人員。”
傑西是那日和江遇一起,帶走柚子和落落的藍眼睛外國人。
是江遇花高價雇的,和他簽了生死協議的。
就是這個男人,每天盯著林聽和柚子的一舉一動。
他會說中文。
與傑西那雙藍藍的眼睛對視時,林聽有些心虛。
不知道傑西有沒有發現她遞給黃皮膚男醫生的那張紙條。
她起身,點了點頭,“你們好好照顧江遇。”
柚子去幼兒園上學了。
她一個人呆在城堡裡,實在是又悶又無聊。
江遇生著病,卻知道她喜歡花藝,讓人送來了各種各樣的鮮花。
她插了會兒花,胸口悶得慌。
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戴上了帽子,圍上了圍巾,一個人到了雪地裡,透口氣。
身後,依然有藍眼睛的傑西,和另外幾個保鏢,跟在後頭。
呼吸著清洌的空氣,明明那樣清新,卻覺得胸口堵堵的。
她蹲下來一個人堆著雪人。
就當周自衡在旁邊陪她一樣。
一邊堆,一邊回憶她與周自衡的點點滴滴。
現在細細地回憶起來,才發現,周自衡很早之前就開始喜歡她了。
難怪每一次她和江遇在一起時,周自衡見到他們倆,臉色一直黑沉沉的。
讓周自衡跟著他們一塊玩,他每一次都會冷冰冰地拒絕,然後離開。
那個時候,林聽以為周自衡不愛講話,喜靜,不喜歡和瘋瘋癲癲的他們一起玩。
原來那個時候,周自衡就開始滿心醋意。
周自衡的整個青春,一定是酸成了一棵檸檬樹。
那樣一段長達二十年的苦澀暗戀,好不容易開花結果了,她卻忽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
周自衡該有多著急啊。
堆著雪人的林聽,忽然停下來,在雪地裡,一筆一畫,寫著周自衡的名字。
每寫一劃,心如刀割。
那樣孑然孤獨的周自衡,從來沒有人真正愛過他,疼愛他。
他幾乎用他的生命在默默地守護著她。
她好想回到周自衡的身邊,也想像他守護著她一樣,去守護著他。
身後,嘎吱嘎吱。
有人踩著雪地,一步一步大步走來。
林聽還沒反應過來,一雙黑色的皮靴來到了她的麵前。
鮮紅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皮靴上。
也落在潔白無瑕的雪地裡。
抬頭一看,是扯掉輸液針,站在她麵前的江遇。
林聽下意識地擦掉地上周自衡的名字,慌忙起身。
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
“江遇,你,你怎麼不躺在床上好好輸液?”
冰天雪地裡,江遇麵前飄著霧蒙蒙的白氣。
將他那張冷硬憤怒的麵容,映照得讓林聽更加心虛害怕。
江遇沒有回應她。
一張紙條,甩在她的麵前,落在雪地裡。
林聽低頭看了看。
看到熟悉的筆跡,心裡忽然一片死寂。
她把紙條撿起來。
是她寫給那個黃皮膚的,會說中文的男醫生的。
上麵寫著:
醫生,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我和我女兒是被江遇囚禁在島上的。
如果你能幫我聯係國內鵬城周氏醫藥的周自衡,告訴他我和我女兒在這裡,我可以給你十億美金作為酬金。
十億美金,相當於前些日子,她拿到了唐婉華留給她的所有遺產。
當時林振宇和林建國心甘情願把這筆錢交到她手上時,江遇親自過目。
為了離開他,她竟然願意掏空她所有的家產。
那個黃皮膚的會說中文的醫生,確實動心了。
十億美金,誰能不心動?
隻是江遇身邊的傑西,發現了端倪,當場揭穿了空上醫生。
“十億美金,唐阿姨留給你的儘數遺產。你就這麼想回到周自衡的身邊?”
是。
林聽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在這個島上了。
既然已經被江遇發現了。
她也不裝了。
眼見著江遇輸液的那隻手,流著血。
鮮血從他的手背,一滴一滴,落在雪地裡,像是杜鵑啼血一般淒涼,可是林聽絲毫也不心疼。
她的臉色冷下來,“是,我一分鐘,一秒鐘也不想和你多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