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待著。”她聲音裡帶著一絲剛被算計過的、沒好氣的餘韻,抽身,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陸閻仰著臉,眼巴巴地看著她走向門口,那眼神濕漉漉的,像被主人暫時留在窩裡的大型犬,帶著點不舍和剛剛得逞後殘餘的討好。
蘇夭夭推開門,腳步平穩地走回客廳。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
客廳裡,凝固般的氣氛在她出現的那一刻才重新開始流動。
沈聽瀾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沙發前來回踱步,看見蘇夭夭獨自出來,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前,
臉上混合著焦急、期待和濃濃的八卦之火:
“嫂子!怎麼樣?陸哥他……他同意去醫院了嗎?我跟你說,這真的……”
蘇夭夭抬手,一個極其簡單的手勢,甚至沒發出聲音,卻像按下了暫停鍵,精準地截斷了沈聽瀾所有的聒噪。
沈聽瀾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裡,張著嘴,看著蘇夭夭。
她站在光影交界處,身姿纖細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靜的力量感。
陽光勾勒著她清冷的側臉輪廓,那雙漂亮的眼眸平靜無波,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沈聽瀾急切的身影,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冰壁。
沒有多餘的表情,沒有刻意的威壓,隻是那樣平靜地看著他。
沈聽瀾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竄天靈蓋,後背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他猛地想起這位“嫂子”那些神鬼莫測的手段,想起她抬手間讓怨靈灰飛煙滅的恐怖場景,想起自家陸哥在她麵前那判若兩人的模樣……
所有的焦急、所有的勸說、所有的醫學狂熱,在這雙平靜眼眸的注視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迅速消融,隻剩下一種本能的敬畏和……慫。
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了一下,原本挺直的腰背也不自覺地微微塌下去幾分,氣勢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沈醫生,”
蘇夭夭終於開口了,聲音清泠泠的,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客廳的空氣,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篤定,
“阿閻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她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沈聽瀾瞬間僵住的臉,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重若千鈞:
“他說不去,就不去。他的腿,我說能好,就一定能好。”
沒有解釋,沒有理由,隻有陳述事實般的平靜和絕對的掌控力。
沈聽瀾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醫學需要依據”、“檢查是為了安全”,可在對上蘇夭夭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時,
所有的話都化作了無聲的泡泡,噗嗤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覺得,自己再多說一個字,都是對這位“嫂子”權威的冒犯。
“好……好的,嫂子。”
沈聽瀾的聲音乾巴巴的,帶著點劫後餘生的虛弱。
他飛快地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醫療箱,抱在懷裡,仿佛抱著個護身符。
“那……那我……我先走了。陸哥……陸哥就拜托嫂子了!”
他語無倫次地告辭,腳步有些虛浮地往門口挪。
蘇夭夭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王叔立刻上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笑容:“沈少慢走,我送您。”
沈聽瀾幾乎是逃也似的跟著王叔往門口走,一步三回頭,眼神複雜地飄向主臥緊閉的房門,又看看客廳中央那個遺世獨立般的清冷身影。
他內心的小人兒在瘋狂尖叫:有貓膩!絕對有貓膩!陸哥那反應!嫂子這態度!啊啊啊!到底是什麼秘密?!
但他終究沒膽子再問一個字,隻能在王叔溫和但不容置疑的“護送”下,一步三回頭地、帶著滿肚子抓心撓肝的疑問和八卦,離開了陸宅。
周嶽默默地站在角落的陰影裡,看著沈聽瀾狼狽離開的背影,又看看主臥緊閉的門,再看看客廳中央神色平靜的蘇夭夭,眼神複雜得能擰出水來。
他內心的小劇場已經演到了八百集:完了完了,爺徹底被拿捏死了!
蘇大師這氣場……沈少慫得跟鵪鶉似的!爺在裡麵……不會又被“懲罰”了吧?
那龍骨鞭的傷……周嶽打了個寒顫,默默地把頭垂得更低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客廳重新恢複了安靜。
蘇夭夭站在原地,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沙發,最後落回主臥緊閉的門上。陽光穿過窗欞,在她腳下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轉身,再次走向那扇門。
門內。
陸閻並沒有乖乖待在原地。門關上的瞬間,他就立刻操控輪椅,悄無聲息地滑到了門板後麵,幾乎是緊貼著門。
昂貴的實木門板隔音效果極好,但並非完全隔絕。
他將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捕捉著外麵一絲一毫的動靜。
他聽到了沈聽瀾急切的聲音,聽到了蘇夭夭那簡單卻極具壓迫感的打斷,聽到了她清泠泠的、帶著絕對掌控意味的話語:
“阿閻的身體,我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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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去,就不去。”
“他的腿,我說能好,就一定能好。”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溫度的暖流,透過冰冷的門板,熨貼進他緊繃的神經裡。
那股將他淹沒的羞恥、恐慌和無措,在這清晰而堅定的宣告聲中,奇跡般地一點點消散、融化。
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伴隨著隱秘的、被全然庇護的暖意,從心底最深處汩汩湧出,瞬間充盈了整個胸腔。
她信他。她護著他。哪怕他剛剛才用了極其“無恥”的撒嬌手段“脅迫”了她。
陸閻緊貼著門板的脊背緩緩鬆懈下來。他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唇角卻抑製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的、滿足的弧度。
那弧度很淺,卻像冰封湖麵悄然綻放的第一朵花,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柔軟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