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萬華年。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這是李商隱的詩句,也是我名字的由來。
我的父母沒有什麼文化,這可能是他們唯一聽過的詩句了。
直到我十八歲的今日,我才明白這句詩的真正含義。
我曾追憶過往,卻在過往中迷失自我,我陷入那看不見希望的過去裡久久不能自拔。
那種掙紮的、黑暗的、絕望的過去,每每思及都讓我感到剜心剔骨般的疼痛,我真的掙脫不出來。
我很不幸。
我出生在溪連坊,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
貧窮是我對它的第一印象,我從未想象過在莞東這個超一線城市中居然會有這樣貧窮的地方。
臟、亂、差,各種形容貧窮的詞語幾乎都能毫不突兀的融入這個地方。
它甚至到夜晚之後都滿是黑暗,連路燈都沒有。
聽到最多的聲音,甚至還是男女間在床榻上的喘息聲。
這樣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邪惡的。
我的父母也是這樣的一員,“坊”這個地方我認為形容的非常貼切。
這裡的所有人都沒有正式的工作,他們唯一的生計不過是開著他們那舊到包漿的電動車去各式各樣的毛織廠裡麵拉著一車又一車的毛織來到家裡麵做。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能夠直接去廠裡工作,明明這樣會更好?
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買一個專門做毛織的機器,這樣比起手工來不是快上很多倍嗎?
我也曾問過父親,我們家為什麼不買一個?
他說:窮,買了之後就吃不起飯了。
原來這樣做的毛織是日結的,而這日結的工資便是他們一天的生活費。
若是換做月結,他們就要餓死了。
可是...難道不是有一種東西叫做預支工資嗎?
後來我才知道,這叫做眼界的缺失,他們都沒有讀過書,除了不能夠殺人之外,連基本的法律都不清楚。
他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而即便我能想到,他們卻隻認為我一個小孩子能懂些什麼。
可是我真的懂啊,我其實很聰明的,我在公辦學校裡麵每次都是全班第一,班上的老師都誇我聰明有前途。
我思維擴散的很快,總能想到彆人想不到的東西,我覺得,我要是能夠保持這樣下去,以後一定能夠考一個好的大學,依靠著助學補貼將大學好好的念下去,這樣我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賺到大錢,帶著父母走出這昏暗的小巷之中。
可我沒想到,這條不到一百米的巷子,卻幾乎困住了我的一生。
從我記事起,溪連坊這個地方好像就是這樣的了,一直都沒有變化過,甚至連一個路燈都沒有多。
世界好像將這個地方遺忘了,也遺忘了我。
我記得那是我十三歲的時候,那一年,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是一個周六,我好不容易才從公辦學校裡麵放假回來,我那時候已經初一了,住宿的女孩們都說我很漂亮,大家都很喜歡我。
我以為我的學生生涯會一直這樣下去,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我也是這樣的。
我在學校裡一直都很懂事,也不會去惹麻煩,做事情也很勤快,遇見老師也很有禮貌,對待同學也非常的好,每個人跟我都是好朋友。
我竭儘全力的不為父母惹麻煩,因為我知道他們僅僅是這一千多塊錢的學費和住宿費已經存了一年了。
可沒想到,僅僅是那一天,就改變了我的人生。
我像往常一樣吃完晚飯後去公園那看著碧綠色的河流湧動,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這樣能夠讓我的心非常的寧靜,能讓我思考很多東西。
我路過漆黑的小巷,並沒有理會一旁聚在一起偷看那些婦人洗澡的少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