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灰蒙蒙的雲層低垂,仿佛壓在了整個城市的上空。
細密的毛毛雨無聲地飄落,像是天地間的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一切。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涼意,偶爾有幾滴雨珠順著樹葉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
一男子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衣角被微風輕輕掀起,又緩緩落下。
他手中捧著一束潔白的菊花,花瓣上沾滿了細小的雨珠,顯得格外清冷而肅穆。
他的步伐緩慢而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時間的縫隙裡,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凝重。
一座巨大的十字紀念碑巍然矗立在他麵前,碑身被雨水打濕,顯得更加冷峻而莊嚴。
曆史是記憶的載體,而這座紀念碑則是那段曆史的見證。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訴說著那個時代的悲劇與苦難。
男子在碑前停下,微微抬頭,目光凝視著碑上的文字,神情肅然,眼中滿是沉痛之色。
碑旁有一黑色棱台,在上麵用了十一種語言文字,就刻了一句話。
遇難者30萬
短短一句話,卻令人心中一絞,淚水濕潤眼角。
他的呼吸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寂靜。雨絲落在他的肩頭,打濕了他的發梢,但他渾然不覺,隻是靜靜地站著,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隻有那無聲的雨絲在緩緩飄落。男子的眼神全是沉痛悲傷,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令他陷入了那段不堪的記憶之中。
他的嘴唇微動,似乎在囈語些什麼,若是有人走進一聽,一個個名字從他口中緩緩吐出,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名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
“二蛋、狗娃、白嫂、林伯……”
他口中蹦出一個個俗氣的人名,眼睛像條小溪一般,嘩嘩的流過水,涓涓細流,永不停息。
他所念的這些名字,不是彆人,正是那30萬遇難的人們。
或許他們在曆史中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連名字都不曾被人知曉。
可如今,這些遇難的人群的名字,一個個從男子口中再次浮現。
彆人不清楚遇難者的名字,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一般。
這些人他不僅能完整的說出他們的名字,還能說出他們的平生,連他們吃的什麼飯都一清二楚。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守田信吉,不,應該說是範智勇。
怎麼能不清楚?
怎麼敢忘記?
他與這些人一起生活了不知多少個日夜,不知一同並肩作戰過多少次,不知經曆過多少次生死。
那些人,或許是曆史長河中的一抹剪影,但在範智勇的眼中,他們是一條小鮮活的生命,是與自己共死的戰友。
漸漸的,念的名字越來越多,雨越來越大,他的囈語聲淹沒在這場大雨之中。
30萬個名字,他一個個的念,兩秒一個,從未停過。兩秒一個,60萬秒,167個小時,7天。
整整七天,從未停息,總算將所有名字,一個不差的念出來了。
“願你們來世安好,不再有戰爭,新福美滿——”
他緩緩吐出一口壓抑在心中的濁氣,他輕輕將花束放在碑前,動作輕柔而莊重,仿佛在完成一件無比神聖的儀式。
獻好花之後,他閉目靜默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