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手忙腳亂地想撐地爬起,卻因為動作太急,腳下一滑,又是一個趔趄。
最後隻能單膝跪地,一手扶著沙發腿,一手捂著差點被嗆到的喉嚨,狼狽不堪地抬起頭。
當他看清門口那個雙眼通紅、淚光閃爍,正用一種極度委屈的眼神死死盯著自己的艾麗雅時。
他那張活了億萬年、早已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如此精彩紛呈的表情——震驚、錯愕、慌亂,以及一絲……被抓包的心虛。
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將房間裡的一切都封存其中。
艾麗雅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無聲地滾落,砸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微不可聞的“嗒”聲,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木月的心上。
楊沁安和布魯管事,以及那幾個僵在原地的侍女,全都大氣不敢出,仿佛連呼吸都是一種罪過。
木月單膝跪地,維持著那個狼狽的姿勢,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猛地鬆開,血液衝上頭頂,讓他一陣眩暈。
活了億萬年,他經曆過大起大落,見證過文明興衰,何曾有過如此手足無措的時刻?
然而麵對艾麗雅那雙盛滿了委屈、痛苦、思念和一絲被背叛的憤怒的冰藍色眼眸,他引以為傲的智慧與口才,在這一刻徹底失靈。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艾麗雅,我……”
他試圖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你聽我解……”
“解釋?”
艾麗雅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寒意。
像是西伯利亞的寒風,瞬間吹散了木月心中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
她的俄語口音在激動中變得更加明顯,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你要怎麼解釋,月?
解釋你為什麼在這裡像個沙皇一樣享受著奴役?
解釋你為什麼讓我們為你擔驚受怕,以為你正在地獄裡受苦?”
她向前走了一步,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再落下。
“我日思夜想,想象著你被鐵鏈鎖住,被鞭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甚至做好了準備,哪怕你隻剩下一口氣,我也要帶你走!
可你呢?你在這裡!吃著葡萄,讓人捏肩!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麼?當成了傻子嗎?”
她的質問一句比一句尖銳,字字誅心。
她不是在歇斯底裡地咆哮,而是用一種近乎平靜的、壓抑到極致的語氣,將所有的委屈和失望傾瀉而出。
這種冷靜的爆發,比任何哭鬨都更有力量,也更能刺痛人心。
這,就是艾麗雅,一個在嚴酷環境中長大的俄國女孩,她的情感如同冰層下的火焰,表麵冷靜克製,內裡卻熾熱得能融化一切。
木月的心,被她的話刺得千瘡百孔。
他明白,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可以說這是布格拉家族的計策,一個精心布置的“黃金牢籠”,為了讓他放鬆警惕,從而套取更多秘密。
他可以說自己一直在暗中布局,等待反擊的時機。
他可以說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她。
但是,這些話在艾麗雅親眼所見的
“真相”麵前,在那些她為自己流過的淚、流過的血、熬過的夜麵前,又算得了什麼?
解釋,隻會顯得像是在狡辯。
他看著她顫抖的嘴唇,看著她眼中那片即將決堤的悲傷海洋。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
既然語言無法抵達,那就用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