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哐啷,哐啷……”
小火車艱難地噴吐著,一團團濃重的黑煙,在米軌鐵路上緩慢的爬行著。
蘇俊失神地趴在車窗上,腦袋微微伸出窗外,望著車外的世界。
映入眼簾的,除了那熟悉的一抹青綠,便是滿眼妖豔五彩的邪惡之花——罌粟。
此情此景,讓蘇俊心中頓時被淒慘與悲涼填滿。
與此同時,蘇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有失望,亦有不解。
他往昔所讀之書籍、所觀之電影,無一不是將民國刻畫成一個充滿活力與希望的時代,一個文化蓬勃發展、思想自由馳騁的黃金歲月。
可眼前所見的一切,卻令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踏入了那個被無數人讚譽有加的民國。他在心中喃喃自問:“難道我所來的民國,與他們所說的民國並非同一個?”
且看!道路兩旁儘是一間間低矮的黑灰色茅草屋,在途經的岔路口所見到的人們,個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
行人大多赤腳,或是穿著一雙草鞋,那一張菜色的臉上,儘是迷茫與呆滯的眼神……
蘇俊就這般望著、思考著……也不知時光流逝了多久,一位乘務員操著西南官話在車廂內大聲宣告:“各位旅客,前方即將抵達呈貢火車站,有下車的旅客請做好準備。”
自火車發出此通報後,蘇俊從茅草頂土牆身的房屋之中,總算瞧見了那麼幾間兩層的瓦房。
然而,那些瓦房的屋頂上大多長出了一叢叢荒草,無人收拾打理,處處透露出蕭瑟與荒涼之感。
蘇俊不由自主地長歎一聲:“哎!”
他轉過頭來,正好看見老人正拿著火柴要點燃自己的旱煙。
蘇俊見老人劃了四五根火柴,卻都沒能將其劃著,便對老人說道:“大爹,我來幫您。”
蘇俊接過老人的火柴,抽開那個印著繁體字“協和公司造”以及麒麟圖案火花的火柴盒子一看,裡麵僅剩下兩三根火柴頭。
他微微一笑,從中抽出一根火柴棍,對著火柴盒外側尚未磨損掉的擦火皮,輕輕一劃,火柴瞬間被引燃。
老人見蘇俊成功劃著了火柴,咧嘴笑了,趕忙將旱煙的煙鍋頭湊向火焰,猛吸起來。
老人一邊吸著旱煙,一邊習慣性地問蘇俊:“小夥子,聽你這口音,也是咱們雲南人吧!老家是哪兒的呀?”
蘇俊聽完,心中不由一怔,思索片刻後,對著老人說出了自己在100年後故鄉今天應該在的位置:“普洱道,緬寧縣。”
“喲!那地方我聽說過,似乎離省府昆明可不近啊!夥子,你這從緬寧來一趟昆明。怕是怎麼著,也得走上小一個月吧!”老人感慨的說道。
“呃,大爹,我沒走過。”蘇俊微笑著回答老人。
老人頓時滿臉驚奇與不解,問道:“你沒走過?那小夥子,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大爹,要把這事講清楚,那話可就長了。簡單來說呢,我是從歐羅巴洲的法蘭西乘船到了安南的海防,再轉乘鐵路到了這裡的。”蘇俊思考片刻後,回答老人道。
“哦!小夥子,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留洋的。”老人滿臉希罕地打量蘇俊說道。
蘇俊也對老人笑了笑,正欲說些什麼,火車卻緩緩停了下來。蘇俊轉頭向車窗外望去,原來火車已經到了呈貢火車站。
蘇俊望著眼前這棟二層樓的法式建築,眼神中滿是失落。
與這一路所見的房屋相比,這棟建築似乎有那麼一點高大上的感覺,可蘇俊卻從中仿佛看到了華夏文明的衰落……蘇俊隻覺全身湧起一陣刺骨的寒冷!
老人見蘇俊的臉色愈發蒼白,不由心生幾分憐惜,開口說道:“小夥子,是不是酒喝多了,身體不舒服呀?走,我帶你去車站的茶館喝杯茶水,解解酒氣。”
老人說完,伸出手拉起蘇俊,準備下火車。蘇俊連忙問道:“大爹,下車去喝茶,時間來得及嗎?萬一我們去喝茶的時候,火車開走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