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剛從混沌中剝離。
他木然掃視四周,狹小逼仄的空間壓得人喘不過氣。
直到目光觸及圓形舷窗,鹹腥海風裹挾著浪濤聲透過縫隙鑽入耳中,他才恍然驚覺——自己仍困在這艘搖晃的貨船上。
就在這時,
艙門外的敲擊聲愈發急促,郭義渾身緊繃,低聲急促地喚醒蜷縮在艙室角落的同伴。
他警惕地攥緊腰間的匕首,朝著艙門厲聲質問:“誰啊!”
“郭先生!小日子的海關登船檢查!”沙啞的回音穿透鐵皮艙門,帶著海風的鹹澀。
郭義瞳孔驟縮,與同伴們交換了個眼色,喉結重重滾動。
郭義猛地扯開苗疆公主臨行前交給他的牛皮紙信封。他從裡麵拿出來了一些,疊得整整齊齊的證明材料及一封信——泛黃的護照上蓋著模糊的官印,貨物清單墨跡未乾,帶著奇異的植物香氣。
“拿著,彆露怯。”
他將文件塞到同伴顫抖的手中,指腹在艙門把手上停頓片刻。
鏽跡斑駁的鎖扣發出刺耳的哢嗒聲,海風裹挾著日語嗬斥聲撲麵而來,海關人員鋥亮的皮靴已踏上艙門台階。
海關人員的皮靴在鐵皮地板上踩出噠噠聲響,他們逐一對照貨物清單,算盤珠子劈裡啪啦撥得飛快。
當最後一筆關稅銀元落入銅製稅箱,那些緊繃的麵孔瞬間綻開虛偽的笑意,軍刀磕碰著門框發出刺耳的聲響,隨著艙門重重合攏,甲板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隻留下滿艙混雜著汗味與鹹腥海風的壓抑氣息。
隨著海關人員遠去,
鐵錨緩緩破水而起,絞盤的齒輪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汽笛撕裂海麵的寂靜,貨船震顫著掙脫錨鏈的束縛,船首犁開幽藍的浪紋,朝著東京港林立的煙囪與起重機群破浪而行。
郭義倚著搖晃的艙壁,
就著舷窗漏進的天光展開那封帶著草藥氣息的信箋。
泛黃的宣紙上,
苗疆公主娟秀的字跡在顛簸中仿佛化作躍動的火苗:收貨人是銀座“鬆本堂”的小野阪昌;而此行的使命還有一個,就是如貪婪的饕餮般吞噬一切理工科知識——從裝訂成冊的高等數學論著,到精密複雜的化學試驗儀器,再到帶著異域標簽的稀缺試劑,凡與技術沾邊之物,務必傾囊購置回雲南。
信末墨跡未乾的朱砂印,在海風裡泛著暗紅,恍若無聲的催促。
一下船,郭義便能看到,東京港的工人忙碌地搬運著物資,起重機發出吱呀的聲響,那是城市複蘇的前奏。
在去銀座找小野阪昌的路上,儘是為1923年關東大地震,臨時搭建的板房,與尚未完全修複的古老建築並肩而立,形成奇異的街景。
漫步在東京街頭,
人力車夫拉著車匆匆而過,他們熱情地向遊客介紹著城市的景點。
街邊的店鋪裡,留聲機播放著歡快的音樂,那是一種對生活的樂觀表達。
儘管地震帶來了傷痛,但東京似乎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正努力在廢墟上重建家園。
而郭義此刻,他滿腦子隻剩一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尋到藏著理工科典籍的書店,將那些承載著知識的鉛字與儀器,統統納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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