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一木忙不迭附和:“沒錯!吉田家族掌控著九州半數海運,劉桑,你跟著吉田君,可算攀上高技了!”
此時,吉田剛扯了扯軍裝,刻意露出袖口燙金的軍銜,“我們皇軍也需要劉桑這樣的能人,保準讓你風風光光!”
劉老幺摩挲手上經年累月的老繭,喉間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哼笑:
“風風光光?”
他眯起眼睛,渾濁的目光在吉田剛胸前的刺青來回遊移,
“這年頭,鬼說人話都比人實在。”
吉田剛急得解下腰間的家徽,哐當砸在甲板上:
“我以吉田家列祖列宗起誓!若有半句虛言,必遭天誅地滅!”
山本一木也扯下和服,額角青筋暴起:“大日本人的榮譽比性命更重!隻要你帶我們出去,金條、田產、女人,統統都有!”
說著摸出懷裡他盜的莫老邪畫的地圖,邊角還沾著乾涸的血跡,“這是紅河江防圖,劉桑,你拿著,到時候你交給皇軍,那獎金也少不了!”
江風卷著腥氣撲來,劉老幺盯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圈,突然重重一拍大腿:
“好!就信你們一回!”
他抄起船槳狠狠一撐,烏篷船箭一般紮進翻湧的江麵,驚起一群白鷺,“但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敢耍我,閻王殿都得給你們留張雙人棺材!”
暮色初臨時,
碼頭邊的小飯館飄出辛辣的臘肉香。
劉老幺就著粗瓷碗扒拉完最後一口糙米,解下腰間油漬斑斑的布包。
雲南紅藥粉末灑在吉田剛滲血的傷口上時,這個小日子疼得倒抽冷氣,軍靴在泥地裡碾出兩道深痕。
“忍著點。”
劉老幺用撕成條的藍布纏緊傷口,指腹蹭過對方肌肉虯結的小腿,
“安南老街離這裡還有三天的路。\"
山霧漸濃,三人的身影很快融進墨色的山林。
劉老幺在前頭劈開帶刺的藤蔓,腰間的砍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身後傳來山本一木粗重的喘息,還有吉田剛強撐著的悶哼,枯葉在他們腳下發出細碎的呻吟,仿佛預兆著前路的未知。
第三日的日頭懸在中天時,蒸騰的暑氣扭曲著遠處的地平線。
當青灰色的軍營輪廓終於刺破熱浪映入眼簾,吉田剛纏著繃帶的腿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他撞開攙扶的山本一木,歪斜著身子跌跌撞撞往前衝,軍靴踩碎路邊的枯枝,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到了……終於到了!”
汗水浸透的繃帶滲出暗紅血跡,在他身後拖出蜿蜒的痕跡,仿佛一條血色的路,直通那座插著膏藥旗的森嚴營壘。
山本一木扯鬆勒得生疼的和服領口,望著吉田剛踉蹌的背影,皮靴碾過滿地碎石。他轉頭看向始終沉默的劉老幺,眼睛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劉桑,我們該兌現承諾了。”
劉老幺摘下滿是汗漬的鬥笠,用力抖落帽簷上的草屑,喉結在乾涸的脖頸間艱難滾動。
他盯著軍營上空獵獵作響的膏藥旗,將掌心的薄繭搓得沙沙響,突然扭頭衝山本一木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走吧,可彆讓貴軍等急了。”
話音未落,已然抬腳碾碎腳邊半枯的野菊,帶著刺鼻硝煙味的風卷著他破舊的衣擺,裹挾著兩人朝黑洞洞的營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