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車輪,從不會因誰的離去而停歇,依舊循著既定的軌跡滾滾向前……
這一日,
唐督軍在幾番劇烈的嘔血之後,終究是耗儘了最後一絲氣力,溘然長逝。
彌留之際,他躺在病榻上,目光掃過床前的四位鎮守使,最終定格在龍軍長身上。
隻見他用儘殘存的力氣,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微弱卻清晰:“你……好好乾!”
話音未落,那隻搭在錦被上的手便緩緩垂落,窗外的日頭恰在此時被一片雲翳遮去,堂內霎時添了幾分沉鬱。
四位鎮守使皆是一震,龍雲尤其心頭劇跳,方才那幾個字像帶著千斤重,砸得他喉頭發緊,唐督軍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他望著唐繼堯闔目的麵容,一時竟忘了該作何反應——這既是托付,又何嘗不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旁邊的胡若愚輕咳一聲,率先躬身行禮,其餘人這才如夢初醒,齊齊垂首,靴底碾過青磚的輕響,在寂靜的堂內格外清晰。
門外的衛兵不知裡頭光景,隻聽見風吹動簷角銅鈴的聲兒,細碎地蕩開,混著遠處隱約的市聲,倒顯得這處府邸愈發靜得疹人。
龍雲悄悄抬眼,
瞥見唐繼堯鬢角的幾縷白發,忽然想起十年前擂台上初見時,這位督軍還是鮮衣怒馬的模樣,槍杆子裡打出來的威風,能鎮住整個滇地的風雨。
可如今,風雨還在,撐傘的人卻倒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些翻湧的念頭強壓下去,轉身時正與胡若愚的目光撞在一起,對方眼裡的探究與審視像淬了冰,龍雲不動聲色地彆開臉,手指卻已在袖中攥得發響。
門外的天漸漸放晴,
陽光重新漫過門檻,在地上投下斜斜的光帶,隻是那光裡浮塵亂舞,倒像是預示著,往後的路,怕是再難有這般透亮的時候了。
可就在龍軍長,垂首對著督軍的遺體,躬身行禮的那一瞬——
“怦!”
一聲槍響驟然撕裂了肅穆。
磨砂玻璃屏風外,他親手派去守著的那名軍官,“咚”地一聲重重栽倒在地。
那人掙紮著側過臉,雙隻眼死死盯著,碎裂後的玻璃屏風內的龍軍長,嘴角淌著血沫,喉間擠出最後幾個含混的字:“軍長……快……走……”
話音未落,頭便歪向了一邊,砸在了碎裂的屏風玻璃上。
屏風上的玻璃“嘩啦”的掉落了一地,碎片映著那攤迅速漫開的深色血跡,龍軍長原本微低的身形猛地一僵,未等直起腰,周遭空氣裡已彌漫開濃重的硝煙味。
這聲槍響像一把重錘,
瞬間砸碎了四人間微妙的平衡。
龍軍長手剛觸到槍柄,
還沒來得及抽槍,三道黑洞洞的槍口已齊齊對準了他的胸膛。
胡若愚站在對麵,
嘴角噙著一抹陰惻的笑,慢悠悠開口:“掏啊,接著掏。咱們不妨賭賭,是你拔槍快,還是我們的這三顆子彈更急著見你?”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爆發出密集的槍聲,“砰砰砰”連成一片,起初還隻是走廊裡的短促交火,眨眼間就像滾雷般炸開,順著街巷蔓延開去——
“砰!”“砰!砰!”
槍聲越來越密,越來越近,從唐公館一直傳到城外,很快就席卷了整個昆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