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片的紅疹已經潰爛,有的地方結著黑紫色的硬殼,
有的還在往外淌著腥臭的黏液,黏連得稻草都一簇簇粘在皮膚上。
呼吸時喉嚨裡像堵著爛棉絮,
每一次起伏都帶著嗬嗬的痰響,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手,無意識地抓撓著身下的稻草,
把那些枯黃的稈子攪得沾滿了血汙,和她散落在枕頭上、糾結成氈片的頭發纏在一起。
整個柴房裡,
黴味、尿臊味和潰爛傷口的腐臭味混在一起,
連牆角的老鼠都繞著她走,隻有她偶爾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兩聲含混的呻吟,證明這堆在稻草裡的“東西”,曾經也是個鮮活的人……
駝龍再也忍不住,低喚出聲:“月仙妹妹……”
月仙渾濁的眼珠微微一動,
氣若遊絲地伸出手,枯瘦如老柴的指節顫巍巍想去夠駝龍的衣角,指甲縫裡積著層層黑垢。
“翠喜……是你嗎?……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她的聲音碎得像風中殘紙,“翠喜……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駝龍攥緊拳頭,指節捏得發響,緩緩跪在月仙身邊。淚水砸在她潰爛的手背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真好……翠喜,我到死……還能見到你……這樣……我死也瞑目了……”
月仙的氣息斷斷續續,字句裡裹著瀕死的輕顫。
駝龍狠狠點頭,沒說一個字,忽然用力咬了咬嘴唇,啞聲道:
“月仙妹妹,你等我。”
話音未落,她猛地起身,帶起的風裡卷著一股嗆人的腥氣。
她理了理衣襟,將月仙的苦難儘數斂進眼底深處,隻餘下淬了冰的狠厲。
“我去殺了那些王八蛋!”
幾個字從齒間擠出來,砸在柴房的黴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轉身踏出柴房,駝龍徑直奔向那燈火通明的妓院。
龜公見了她,剛要嬉皮笑臉地搭話,脖頸間已多了道血口,到死都沒看清那把菜刀是何時揮來的。
堂屋裡,
正嗑著瓜子的老鴇抬頭見她闖進來,罵罵咧咧地剛要起身,駝龍已幾步跨到她麵前,反手一刀砍下她的手掌,將她狠狠砍死在八仙桌上。
老鴇的慘叫卡在喉嚨裡,
眼睜睜看著駝龍,從腰間抽出另一把菜刀,
麵無表情地劃開她的喉嚨——血珠子濺在鎏金燭台上,連跳動的燭火都跟著顫了顫。
幾個打手抄著棍棒從後堂湧出來,
駝龍不閃不避,矮身躲過當頭一棒,刀鋒順著對方手腕削下去,慘叫聲裡混著骨頭斷裂的脆響。
她像瘋了一般在人群裡輾轉騰挪,每一刀都奔著要害去。
血濺在臉上,她不擦,隻死死盯著那些驚恐的臉——仿佛在他們臉上看到了月仙潰爛的傷口,看到了稻草堆裡那團不成人形的血肉。
直到最後一個打手捂著肚子倒在地上,抽搐著沒了聲息,堂屋裡隻剩下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駝龍拄著刀站在血泊裡,胸口劇烈起伏……
目光掃過滿地屍體,她忽然仰頭發出一聲淒厲的笑,笑聲撞在雕花梁木上,碎成一片一片,倒像是誰在無聲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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