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穗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象:
當螞蟻的腿部受傷僅發生在大腿即股骨)部位時,它們會主動進行“截肢”——用口器咬斷受傷的腿。
令人意外的是,完成斷肢後,這些小螞蟻還會用口器反複舔舐傷口。
李穗據此推測,這種行為很可能是為了清除傷口處的細菌,從而降低感染風險。
但當傷口位於小腿即脛骨)部位時,螞蟻的應對方式截然不同——它們並不會選擇截肢,而僅僅是用口器持續、集中地舔舐傷口。
這些截然不同的應對行為,讓李穗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
若是能將人類已有的規範戰傷救治技術,與這類“針對性處理”的思路結合,再搭配專用的靶向藥物應用於戰場,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那樣一來,戰場上因傷死亡的人數,豈不是能大幅減少?想到這裡,李穗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螞蟻憑本能就能根據傷口位置選擇“截肢”或“舔舐”,人類對傷口救治也有規範技術,可戰場上總有士兵因傷口處理不及時、藥物不對症白白喪命。
若是能像螞蟻這樣,根據傷情“精準應對”——比如腿部重傷時第一時間用專用藥物控製感染,避免敗血症;輕傷時用高效藥劑加速愈合,會不會讓更多人熬過最危險的時刻?
又想起之前從蘇先生那了解到的1號藥、輸血,這些技術已經救了很多人,可要是能再添上“針對性處理”這層保障,
從“能治”到“對症治”,那些本該因感染、失血死去的士兵,是不是就能活著回到家鄉?
一股強烈的衝動湧上心頭,容不得李穗再遲疑半分,非要把心中的想法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她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立刻給蘇先生發去電報,分享自己從螞蟻行為中得到的啟發。
也正是這一刻,她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學術研究方向,應該朝著“戰場緊急救治”領域發展。
當電報她讓羅斯福夫人發出後,李穗心中的激動再也按捺不住。
她快步走回到房間,一把拉起尚在熟睡的林芳,將自己從螞蟻行為中獲得的戰場救治靈感、以及發電報的前因後果,一股腦地儘數講了出來。
林芳顯然還沒從睡夢中清醒,始終閉著雙眼,臉上滿是迷茫,大腦仿佛還在“宕機”,隻下意識地、機械地用一個字回應著:“嗯……”
此刻的李穗,正眉飛色舞地向林芳講述著,語氣裡滿是發現新方向的興奮,手還不時比劃著螞蟻應對傷口的動作。
可沒人知道,她看似雀躍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像個遞交了滿分答卷後,正焦急等待老師評語的小學生,滿心都是對蘇先生回電的期待與緊張。
午後用餐時,飯菜剛擺上桌,李穗便按捺不住,抬頭看向對麵的羅斯福夫人,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羅斯福夫人,請問……我師傅的回電到了嗎?”
羅斯福夫人放下刀叉,溫和地搖了搖頭,輕聲給出了否定的答複。
聽到這話,李穗眼中的光瞬間暗了下去,方才還帶著期待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失落,連手中的勺子都慢了半拍,再沒了往日吃飯的勁頭。
至於羅斯福夫人提起的事——明天一早要同林芳一起,應複旦大學李校長之邀去做演講,對已備好講稿。
打算飯後讓二人先過目、看看是否需要修改——李穗此刻卻全然提不起興趣。
蘇先生的回電遲遲未到,滿心的失落像塊小石頭壓著她,任旁人說什麼,她都沒心思細聽,隻偶爾含糊應兩聲,目光落在餐盤裡,思緒早飄回了等待電報的焦慮中。
夜色漸深,
屋內隻剩下窗外樹影晃動的微光,李穗卻毫無睡意。
她躺在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蘇先生的回電像根無形的線,緊緊牽著她的心思,白天的失落在此刻被無限放大,連呼吸都帶著幾分焦灼……